楚雲飛心裡升起一股子內疚和疼惜,嗓音柔和似水:“阿玉是真嚇唬壞了,也想太多了。”
這句話並沒有起到安慰的作用,但鼻息下楚雲飛的氣息讓明玉的心莫名踏實了下來。這些日子表面的冷靜可以用神情來掩飾,但身體不會,寢食難安,吃不下飯卻不是她能掌控的。
她已如此,當事人楚雲飛只怕比她更難熬。
這麼想著,明玉安安靜靜依偎在楚雲飛胸膛裡,什麼也不說也不想。只關心了幾句他在宮裡時,一日三餐是否按時吃了。
楚雲飛一一答了,嗓音溫柔如月,目光卻閃著獵鷹般警惕的冷光。不得不說,明玉剛才的話也提醒了他。營地內若查出內奸,戶部免不了要擔責任,但若是有人混進家裡……
他這裡人口少,倒好說,家大業大就難說了。
培養一個人才需要長久的時日,這絕非一朝一夕就可辦到。要再培養一個王老爺,順親王根本不可能有充足的時日。
“我去看看安侯爺、安二爺,在宮裡沒見著安二爺,倒是聽宮人提起過,安二爺傷得比我厲害。”
明玉也曉得,即便他們都從宮裡平安回來,這件事也不可能就這麼輕易了結:“這會子時辰不早了,娘也午睡起來,你去給娘說一聲。”
楚雲飛點頭,取了衣架子上的衣服,一面穿一面道:“若我晚飯前不能回來,你和娘就別等了。”
待楚雲飛穿好衣裳,夫妻兩一道去了秦氏屋裡。衍哥已下學,蓮蓉溫了牛乳服侍他吃了。見到爹爹,衍哥立馬奔過來,馬上就要到跟前,像是想起什麼來,又頓住規規矩矩行了個禮。
楚雲飛點點頭,衍哥高興地笑起來,道:“今晚可以和爹爹一塊兒吃飯了!”
秦氏亦欣慰地笑著點頭,見楚雲飛換了出門的衣裳,不等楚雲飛發話,就笑著朝楚雲飛道:“快去快回。”
楚雲飛看著屋裡妻小和母親,多得也不說,朝秦氏行了個禮就忙奔出去。
天黑前果真趕了回來,這之前,衍哥也沒喊餓,反倒把自個兒這些日子寫得那些被孫先生誇讚過的字帖讓雲媽媽替他拿了過來。
丫頭來報楚雲飛回來,秦氏就立馬吩咐擺飯,楚雲飛進屋時,屋裡上下正忙著。屋裡掌了燈,人多氣氛自然熱鬧,加上個個臉上都帶著笑,楚雲飛緊繃的面色也柔和了許多。
一頓飯都吃得津津有味,連秦氏都吃了兩碗,明玉這個孕婦,一個人要吃兩個人的,竟吃了三碗飯。
喜得香桃笑道:“這幾日姑奶奶落下的,都吃進去了。”
楚雲飛聞言立即將目光投向明玉,明玉瞪了香桃一眼,讓落英又給她添了半碗飯。
飯後就是衍哥的時間了,規規矩矩站在楚雲飛身邊,略有些緊張地時不時看一眼正翻看他字帖的爹爹。
等楚雲飛都看完了,滿意地點了點頭,衍哥才咧嘴一笑。
楚雲飛當即又板著臉,說了些要衍哥不驕不傲訓誡的話。衍哥等楚雲飛說完了,才恭恭敬敬應了是,規矩竟也學得有模有樣。
秦氏便笑著吩咐雲媽媽帶衍哥下去歇著,吃了幾口茶這才說起正事來。
少不得先問一番出事哪日的情景,楚雲飛雖說得輕描淡寫,可秦氏和明玉心裡都明白,比阿陽前兒瞧見的更厲害更兇險。
秦氏微微蹙著眉頭:“這樣說來,那些馬是頭一天撥來的?送來之前,可曾仔細餵養?”
“營地飼馬的地方不大,容不下這許多,這些馬頭一天直接送到了聖上要去的地方。我們也是頭一天就開始預備,那日四更天就已整裝待發。”說著看了一眼明玉,楚雲飛接著道,“因兩營分開,安二爺那邊怎樣兒子並不知,兒子這邊的馬事先兒子去瞧過,吩咐備了精料,曉得是餵養過了的。”
聽楚雲飛這般說,明玉就明白,是真有人在馬身上做了手腳!而能做手腳,大概也只有養這些馬的人。
距離京都城最近的就是上莊馬場,御馬是不可能拿出來用的,臨時起意,也只能用上莊馬場的馬。
因是京都最近的馬場,馬養得更精細,何況之前上莊馬場還接連出事故。
馬和人一樣,養尊處優慣了,就更不能吃一點兒苦,這些馬很有可能已經餓了幾天。那麼一旦有人稍稍放出一點兒要喂精料響動,這些馬嗅到了味道,就會失控。
就好比餓了幾天的難民,一旦有了吃食,就會瘋了似的撲上去。又好比去歲瘟疫,藥鋪被老百姓打劫,但凡生靈,面對飢餓和死亡時,其反應大抵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