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唇微微顫抖著。
我坦然笑道,“別用那樣的目光看我。我是商人,商人都是唯利是圖的。我要是去外頭僱一個管家,再僱一個伴讀,要花不少銀子。而你們,要的只是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我們各取所需是不是?你若是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只要能力所至,林晚必定竭盡全力。”
惠娘拉著虎兒,要給我跪下,我連忙拉住他們,“林家的家規是有很多,可沒有跪人這一條。以後,就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吧。”
惠娘低頭,一滴眼淚落進她的手背上,終是沒有再說拒絕的話。
我想起許多年前,我爹救了臨風的爹。後來方重救了我,我撿了李慕辰,今天又收留惠娘母子。我總是相信,善因能結善果,人和人之間的溫暖可以星火相傳。
晚上,我坐在窗前寫信,提筆又放下,放下又拿起。最後只寫了一句,臨風,如果人死後尚有靈魂留在人世間,你也會循著這份溫暖找到我的,對嗎?
寫完後,我把信放在燭火上點燃,看它一點點,燃成灰燼。
☆、桃花四
第二日正午,我督促方重喝完藥,又親眼看著他躺下休息,這才帶著紅袖出門。
上午王掌櫃已經派人來傳話,說買家約我們在一品香的國色天香見面。
一品香的佈局是由方重拿的主意,每一個包間都映襯自己的名字。國色天香,顧名思義就要用牡丹為題。所以房裡擺著牡丹,牆上畫著牡丹,屏風用的牡丹,茶具亦是牡丹的形態。我不喜(www。87book。com…提供下載)歡這間國色天香,方重第一次領我來的時候,我就下了評語,“豔色過濃,俗不可耐”。
但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國色天香最後成了一品香指名率最高的包間。
此刻包間內,一個錦衣男人起身問道,“可是林夫人?”
我仔細打量他,用手絹拭了拭臉頰,“看來你家主人並沒多大誠意,否則不會只派你這樣一個小小的手下來打發我。”
那男人愣了一下,“夫人何出此言?”
“我看你鞋面有汙泥,指甲亦不是齊整乾淨。大凡有些出身的人,就會有與之相配的修養。穿衣,吃飯,甚至是看人的目光,都能大體猜出些背景。”我在桌子旁邊坐下來,用手支著下巴問,“說吧,你家主人為何不來?”
男人的眼珠子慌亂地轉動著,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啪啪”屏風後面響起兩下掌聲,紅袖嚇了一跳,連忙護在我身前,“那裡是誰?”
花開富貴的鎏金屏風後面慢慢踱出一個人來,他身形修長,穿著山明水淨的青色衣袍。面容文雅,如流雲輕撫朝日,雖未有奪目之光輝,卻令人賞心悅目。他緩步走到我面前,俯身做了個揖,“在下徽州靳陶,方才失禮了。”
我並未起身,只淡淡笑道,“靳陶公子好大的架子,非要我戳穿你的下人,才肯出來相見?”
“夫人誤會了。靳陶此行隱秘,本不便露面,但又對夫人久仰大名,是以才躲在屏風後頭。”他坐下來,倒了兩杯茶,徑自舉起一杯,“以茶代酒,全做賠罪。”說完,仰脖一飲而盡,倒是痛快。
我端起桌上另外一杯茶飲盡,把空杯展示給他看,“公子既然想要做生意,就必須學會以誠相待,是不是?林晚先問一句,公子要橄欖葉作何?”
靳陶望著我,似乎在斟酌,手無意地撥弄著他腰間懸掛的那枚玉佩。普通的玉質,並不是上品,與這人極為考究的衣裝顯然有些不配。但這塊玉背後似乎刻有什麼圖案,因為男女授受不親,我不敢靠太近看。
他遲遲不開口,我起身道,“林晚並不是非做這樁買賣不可,既然公子為難,只能告辭。”
他伸手攔道,“夫人且慢!實不相瞞,徽州疫情告急,在下得知橄欖葉是治療當年武威疫病的藥引,所以多方求購,一路尋到姑蘇來。”
我心中一震,繼續追問,“敢問公子如何得知橄欖葉是藥引一事?”
靳陶定睛看我,“那我反問夫人,您為何囤積這麼大數量的橄欖葉?”
“我……”
他神色柔和,悠然笑道,“做生意固然講求誠信二字,但誠信,即不欺人,並不代表不能有所保留。夫人,您說是不是?”
我笑了一下,這個人,原來記著我剛才教訓他的那句話,反將我一軍。不過,這樣的真性情卻並不討人厭。
“那我換一種問法。公子是要救人,還是來謀利?後者的話,我們談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