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九說,告示一貼出去,就圍滿了人,他們被堵在那兒追問。因為主意是我出的,所以他們也不知道具體的方式是怎樣的,就把前十個預訂的人的名字記了下來。
金不換悶悶地說,“我從來都不知道徽州還有這麼多吃不飽的可憐人。有一個老婆婆抓著我求了半天,我實在是不忍心拒絕,也把她的名字記了下來。”
么九安慰道,“掌櫃的,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儘量把席位讓給那些家裡有老有小的人。只是你記得名字太多了,我們能不能供得起那麼多人啊?”
金不換看向我,“不能再多提供幾桌酒菜嗎?那些人實在是太可憐了。有一個老漢,一路跟著我回來,就是讓我賞他幾碗白米飯。他的兒子和媳婦全都在疫病中死了,留下一雙嗷嗷待哺的孫子孫女,已經餓了很多天。”
我面露愧色,“對不起,掌櫃的,不是我不想,而是到現在為止,我都還沒有籌到足夠的錢。”
金不換和么九互換了下眼色,忽然雙雙離開大堂。我正納悶著,他們一人抱著一個酒罐子回來了。么九說,“林晚,這些錢是我平日裡攢下的,雖然不多,但可以先借給你用。說好了,等以後賺了錢,一定要還給我!”
金不換的酒罐子顯然要沉得多,他說,“本來是存來娶老婆的,可是現在管不了那麼多了。林晚,要不是你,我不會切身感受到,能有吃有喝有睡的地方,已經很好了。”
么九不放心地說,“可是掌櫃的,就憑我們倆的這些錢,恐怕也撐不了多久的……”
“怕什麼!我們徽州人一條心,沒有過不去的難關!”金不換挺起胸膛,豪氣萬丈。
我乍然覺得他的腦袋後面有閃閃的金光,原來天底下的胖子,也不是都那麼可惡。
起初我的用意是做成這三十樁生意,順便接濟一下那些因為疫病而無家可歸的可憐百姓。哪成想,么九和金不換出了一趟門,態度竟有了這麼大的轉變,真真叫我喜出望外。
*
第二日,我和么九剛把門板卸完,就看見門外已經排起了一整條長龍。
么九拿出昨天登記的名單大聲地叫名字,誰知,竟冒出了好幾十個人,都說自己是昨天訂好席位的人。
么九一下傻了眼,求救似地看向我,我咬了咬牙說,“是我們的失職,沒有把憑證交給那些人。現在,為了不失信於人,把他們都請進來吧。”
“可,可是……!”
“沒有可是!”我按住么九的肩膀,認真地說,“如果失了誠信,也就會失去人心。沒有了人心,就再也做不成生意。你按照我的吩咐做吧。”
么九凝重地點了點頭,把那些人都領進了客棧裡面。還有人也欲效仿,冒名頂替,我抬手道,“各位!我們水雲間不失信於你們,也請你們不要失信於自己的良心。水雲間此舉並不是為了謀利,只是先出自己的一份力。所以請那些不是因為一粥難求,僅僅是來湊熱鬧,想白吃白喝一頓的人,主動把機會讓出來,給更需要的人。另外,如果想要享用明天免費的酒菜,請稍加等待,一會兒會有人來分發號碼,並當場抽取出明天的十桌。不是我們不想讓大家都能吃到一頓飽飯,但我們水雲間沒有什麼錢,資金有限,只能量力而為,請大家多多體諒!”我深深地鞠了個躬,剛才還你推我搡的人群頓時安靜了下來。
人群裡,不知道是誰大聲說了一句,“大家不要再搶了!徽州那麼多有錢的商人,那麼多氣派的酒樓,卻只有這一家酒樓肯免費提供吃喝給我們,我們怎麼能為難人家!”
“是啊是啊,大家都排好隊,不要讓好人心寒。家裡有老人和孩子沒有吃飽飯的人,都站到最前面去吧!”
人群很自覺地匯成一股長流,老人和孩子都被帶到了隊伍的最前頭。我欣慰地點了點頭,叫金不換出來分號碼。
☆、商道六(改過)
大堂上實在坐不下那麼多人;有的人乾脆席而坐;端著飯碗。有一個眼瞎的老婆婆;本來想要坐在地上;一旁有一箇中年男子連忙伸手攔住她,而後起身把她扶到了座位上。不知道是不是這個舉動感染了在場所有的人,有人主動把地上的孩子抱上桌;有人主動把椅子讓出一點空隙來;讓更多的人能坐到位子。
這是在災難面前的人性光輝;這是在飢寒交迫時的人性本善。我和么九看得落了淚,互相拍了拍肩膀,加油打氣。難怪昨日他和金不換出去貼告示回來之後;態度大變;原來是這樣的情景,原來是這樣的,人和人之間的溫暖,讓看的人無不震動。
我轉身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