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錦如一驚,一瞬卻又斂住神情,用平靜如水的聲音說道:“恭喜了。”
江雲若抬頭,目光和方錦如的目光相接,眉頭擰在一起,道:“你是真心恭喜我麼?”
方錦如不語。
江雲若接著道:“我不會和她結婚的……因為,我愛你,到死,我也愛你,下輩子,我還愛你。”
空氣像是凝滯了。
江雲若說完這話,方錦如靜靜地望著她,兩人遙遙而望,像是兩具冰雕一般。
原原本本,這曾經是方錦如的話,如今江雲若清清楚楚地重複出來,本應該是諷刺的意味,可是他的目光是那般坦誠和真摯,沒有絲毫的諷刺和挖苦。
他如今明白了那種求之而不得的心情,可惜這心情來得太晚,兩人之間的節拍,卻總是像錯過了一拍,像是兩人在不同的圓舞曲中邁著舞步,終究是無法共度韶華。
方錦如對於江雲若突如其來的表白沒有說任何話,哀然像是烏雲壓頂一般侵襲過來。
江雲若似並沒有期待方錦如說任何話,他輕笑了一聲,似乎是對自己的從前和如今的自嘲,頓了一瞬又道:“我要出國了。我不想和王小姐糾纏,也不想和母親再爭吵。父親給我安排了在海外實習的機會,我去怡新洋行海外的辦事處工作一陣子。”
“去多久?什麼時候走?”方錦如脫口而出。
“很快就走。至於去的時間,或許長,或許短。若是……”江雲若停了片刻,“若是他回不來了,你需要我,我立即就回來……”
“他會回來的。”方錦如打斷了他的話,“雲若,對不起。世間最難算準的,或許就是感情了。二少於我,是生死不顧的情誼,但我和你之間,並不單單是因為他。”
江雲若苦笑道:“我知道。”他站起來,走回桌前,端起酒杯來,再轉身時,一如初見時候的笑容,動人心魄,可是他的眼底,卻深斂著憂愁的霧霾,修長的手指緊貼在玻璃杯上,也透著隱隱的顫抖之意。
他感覺不到像剛才一樣的痛感,已是心痛至極,極致之後,便是一種心死的麻木。
“錦如,你再叫我一聲雲若,我們共飲了這一杯,那麼這一輩子,就這樣吧。”
如此決絕的言語!一句話,已經決斷了一輩子。
“雲若……”方錦如走回桌前,有種恍恍惚惚的錯覺,幾乎分不清眼前的是夢境、幻覺,還是現實。
她的聲音細若蚊鳴,可是江雲若似乎還是聽到了,點了點頭,舉杯道:“乾杯。”說完,自己已經一仰脖,咕咚咚飲下。
一剎那,有淚水從眼角滑落到他的鬢頰,他極快地抬手拭去。
方錦如的心也像是一瞬間丟失了什麼東西似的,空落落的,但她仍是舉杯喝下。
美酒香醇,人生苦澀。
所有品嚐過的記憶,他的呢喃,他的親吻,在虛空中他的熱情似火的身體,他修長手指撫摸時候的戰慄,已經悉數隨著這杯酒消弭而逝。
似這是一杯忘情藥水。
似這是一碗孟婆茶湯。
曼珠沙華,忘川水,因喜、因悲、因痛、因恨、因愁、因愛的滴滴眼淚,已融於這酒中,過了這一秒,喝下這碗解藥,忘了所有的好、所有的寂寥!
……
方錦如回到公寓的時候,身上帶著隱隱的酒氣,明明沒喝多少,卻似混合著濃愁的酒極易醉人一般,她的目光中帶著一種獨有的迷離。
廖青峰和郭夫人坐在客廳中的沙發上,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發出奪目光芒,在白晝一般的光芒中,兩人親暱地談笑著,彷彿已經忘卻了二少不在的悲傷,已經開始過上了新的生活。
見到這欣欣向榮的場景,方錦如沒來由地心中不快,本來心情就糟糕到極致,這看到他們兩人的笑容的一瞬,甚至有種質疑自己的感覺。
似乎全世界的人已經不再期待二少能回來,只有自己在傻傻地等待。
“青峰,郭夫人。”她壓抑住心底的情緒,點點頭,準備上樓去。
郭夫人卻揮揮手,招呼她:“錦如啊,你過來,我有事和你說。”
方錦如只好走過去,坐在兩人旁邊的沙發椅上,道:“什麼事?”
郭夫人笑道:“有件喜事,青峰要認我做乾孃,這以後的事情,很多要交給他打理,所以這認門的儀式,要辦得隆重一點,過陣子青峰要去外地一趟,怕是忙不過來,這儀式佈置等事宜,交給你來操辦吧。”
此言一出,方錦如心內悚然一驚,乾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