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錦如遠遠望著,牙根緊緊咬著,她想喊,卻一個字都沒有吐出來,只是遠遠看著他俊逸的背影,默然無語。
都說風流雲散,都說一別如雨。
方錦如只覺心中像是有一場盛大的奢華夢境般的舞臺,正緩緩落幕,舞臺上所有的歡笑與淚水,激情與痛苦,都隨著幕簾的關閉,而牢牢鎖在幕後,塵封成冊,再不翻開提起。
江雲若和淚水漣漣的母親告別的時候,轉身決絕而不拖沓。
江母甚至覺得兒子的心總是那麼野,和他父親一樣,是註定要飄在外面的。
可是她卻沒有注意到,那堅實背影,隱隱蘊著的一絲顫抖。
江雲若深吸了一口氣,眸中閃著隱痛,仰頭閉了閉眼,提著行李的右手,又攢得緊了一些。
他剛才遙遙看到一個身影,一個魂迴夢繞的身影,在人群之中,卓爾不群,遺世獨立,那麼顯眼,又怎麼會看不見?
他明明和她寫信說不要來的,為什麼她,卻還是來了?
“錦如……”他幾乎無聲地念出了這個心底的名字,卻沒有勇氣回頭。
他只怕他這一次回頭,便再也不想邁開步子離去。
心痛難抑,他好容易斂住心神上船艙內放好了行李,心裡突然產生了一絲欣慰,她這最後的送別,就是對往昔情誼的最好證明,他們彼此愛過,哪怕只有一瞬,也曾有過。
只是,陰差陽錯,終究擦肩而過、失之交臂。
在艙內坐了僅僅一瞬,江雲若又猛然站了起來,倉惶衝到甲板上,數不清的旅客在向岸上的送行人告別招手。
江雲若換了好幾處地方,終於找了一處能夠最清晰看到方錦如的。
而方錦如,也遙遙愣愣地望著他。
兩人相距已經很遠,目光神色明明都是看不清楚,可是兩人此時,竟都覺得能清晰看到對方似的,一動不動。
在一群揮手的人們當中,江雲若和方錦如的安定,反倒顯得突兀起來。
船開了。
慢慢的,方錦如的身影越來越遠,再也看不清晰。
江雲若卻感到視線有些模糊,一顆心像是被揉碎了一般。
她真的好美,有一種超脫一切的美。
只可惜,自己只能放手。
……
方錦如回到公寓的時候,神情恬淡。她的手下都是摸不著頭腦,不知道今天方小姐去吹海風到底是為了什麼。
她回到了自己的臥房,從梳妝檯下的抽屜裡取出了一個小盒子,開啟盒子,裡面有摺疊得十分小心的一封信,她將信封撐開,抽出裡面的信箋,上面寫著:
錦如小姐妝次:
曾經我們把愛慕的心情,隱藏了許多,到後來明瞭開時,憾有些遲晚。你對我的情誼恩德,我實在沒法用言語申說,而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我那時沒有堅定地站在你身邊,如今想來,唯有慚愧,不能再向你辯解什麼。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定會牢牢牽著你,永不放手。如今我就要遠離,你必不要來送我。從此天涯海角,有一個最愛你的人,永遠遙望著此城,或者,等下輩子,我早些認識你,別再相逢恨晚。祝禱你身體健康,精神快樂!再見了,心愛的錦如。雲若敬上
信裡並沒有寫他要離去的時間,這坐船的日子還是經過方錦如多方打聽,才遙遙地見了這最後一面。
難以言喻,心中有一種酸楚,像是滴在宣紙上的墨汁,慢慢暈染開來,一顆心就像那白紙,都被這情緒浸透了……
方錦如在屋內怔怔地出神片刻,被敲門聲拉回了現實。
方錦如把信收拾起來,去開了門,見是郭夫人,微微一愣,道:“郭夫人,有事麼?”
郭夫人抬眸道:“你剛才出去了?”
“出去了一會兒,怎麼了?”方錦如並未詳細解釋。
郭夫人盯著方錦如的眼睛片刻,道:“薔薇回來了。”
薔薇其人,已經在方錦如的世界中消失太久了,以至於聽說她回來,一時間甚至有種恍惚的錯覺。
當時,就是她,誘騙自己到了老五那裡,成了老五的人質,這才又引得二少去替自己解圍,才有了後來的這一切的故事。
方錦如心中風起雲湧,可是面上卻只挑眉,淡淡道:“哦?什麼時候的事?”
“就剛才,去找你,你不在。”郭夫人嘆氣道,“她現在在一樓後面,廖青峰的房間。”
方錦如點頭道:“我去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