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方錦如咬著唇,眼中悲憤地回望他一眼,卻一個字沒有說出來。
這是回家的路了。
一刻鐘之前,當她從被軟禁的屋子走出來,見到屋外等著她的汽車的時候,她沒有一種解脫感。
反而是沁涼的絕望。
兆蒼終於還是妥協了。他為了她,放棄了一切。
這不算什麼!可是,居然放棄在日本人的手裡!
這是方錦如無論如何無法容忍的!
她不能原諒他!也無法原諒自己!
到了公寓門前,車子剛停定,方錦如便拉開車門下車,頭也不回地向院內走。
見到她的都忙不迭地向她點頭致敬,也有滿懷著笑意要迎接的,卻都被她的漠然抵擋在外。
她小跑著上了樓,蹬蹬的皮鞋聲在走廊裡。像是叩在心頭的鐘鳴。
她覺得耳朵幾乎要失聰,隆隆作響。
關上臥室房門,她倚著門,淚水簌簌而下!
完了!一切都完了!
腦海中,“漢奸”“叛徒”幾個大字,一直在盤旋。又須臾變成了大山,壓在她的頭頂。
她身後的門板,響起了輕拍的聲音。
伴著兆蒼磁性而有力的嗓音:“錦如,開門。”
“不……不……”
方錦如哭成個淚人了。
此生,只有在得知兆蒼死訊的時候。才哭得如此撕心裂肺。
而這一次,卻並不比那一次痛得少。
“錦如,開門。你聽我說。”兆蒼的聲音。已經暗暗含怒。
兆蒼堅毅的側臉透著一些執拗,白色門板映得他的臉色泛著些許光澤,反而更顯得那眸光黯淡。
隨著一陣金屬聲響,管家倉惶地拿著一大串鑰匙趕了上來,錯過兆蒼的身子,要去開那方錦如鎖著的門。
然而這一瞬,小門突然從內拉開。
管家一滯,持著鑰匙的手還僵在半空。卻被兆蒼一把推開。
兆蒼閃身進去。反手關了門。
屋內寂靜。
從窗戶投進清晨的薄光,方錦如面龐沒在光影的暗處,看不清神色。只是那零零身形,倒顯得楚楚單薄。
兆蒼本來的怒意突然息了幾分。
此刻,她是那麼柔弱。這段日子以來。幾經生死,終於走到今天這一步。有時常常忘了她的年紀,而她這個年紀,本應該收到兄長的呵護。
兆蒼長長舒了一口氣,聲音低低的:“鬧什麼脾氣呢?”剩下的話,他壓在心裡沒有說。
他的拳頭微微收緊。看著她好好的站在眼前,一顆心才算是歸了位。好想從頭到腳將她檢查一遍,看看她是否受了一點委屈,可是她偏偏像是拒自己於千里之外。生生地將一顆心,又提了起來。
兆蒼向著方錦如走了一步,那修長手指,要掠起方錦如的額髮。
然而方錦如卻退了一步。
兆蒼一滯,腳步再沒有動。
方錦如卻直直地退到窗邊去,站在落地粉色蕾絲窗簾旁,目光落向遠處,悽楚的語氣:“在我被抓去之前,我是去試婚紗了呢。故意揹著你,偷偷地去試,是想給你一個驚喜。做你的新娘子,總是要讓人大吃一驚得漂亮才成。”
兆蒼的神色略緩。
他將方才想要觸碰方錦如的手彆扭地抄到褲兜裡,那挺拔的身形,卻依舊閃著世間罕見的燦然光華。
方錦如卻突然苦笑一聲,接著說道:“可惜,如今看來,那婚紗用不上了。我不願所託非人。”
——我不願所託非人。
一句話,震得兆蒼猛地抬頭,眼眸像是刀一般,向著方錦如望去。
那腳下的步子卻再也抑制不住。從剛才開始心底慢慢滲出的不耐,已經按捺不住。
他快步走到她面前,雙手扣住她瘦削的雙肩,只沉聲喚了一句:“方錦如!”
三個字,如晨鐘暮鼓,隆隆作響。
方錦如覺得頭痛欲裂,她緩緩抬起頭來,正對上那一如以往的眸子,那堅毅的目光,一如曾經無數次見到的一般,他曾經是那樣讓人仰視的存在,卻被自己,拖累到這樣的深淵裡去。
那集聚在心頭責備的言辭,卻再也說不出來。
只有淚,無聲地從眼中滑落。
兆蒼抬起手,手指細細劃過她的臉頰,輕輕嘆了口氣,用極低的聲音說道:“我在你心中,究竟是什麼樣的……”
方錦如剛想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