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錦如心中掂量了片刻。
她如今的處世哲學,一是儘量不主動挑起戰爭,低調做人,高調做事;二是先立於不敗之地,勤思善謀,對自己前途有利的任務,要圓滿完成;三是要狠,關鍵的時候,不能有婦人之仁。
“好。”方錦如心中盤算之後,點頭道,“我答應你。若是此單完成,你我兩不相欠。”
兆蒼看著方錦如說這話時,身子緊繃,周身染上淡淡金輝,襯得膚色更顯蒼白,便無奈笑道:“你我本不相欠什麼,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緊張?難道我是會吃人的老虎嗎?”
方錦如道:“你吃不吃人我不知道,但是我親眼所見,你的槍下,死過人。”
兆蒼皺眉道:“這會兒,你的記性倒好了,你不怕你說了這話,我也殺你滅口?”
方錦如道:“若是你想殺我,那時便叫廖青峰動手了,何必等到現在?說吧,到底是個什麼單子,你先與我說說,我準備準備。”
兆蒼微微一笑,她此時的倔強尤為可愛。
兆蒼笑道:“多的你不必知道,只有一點,那人愛喝酒,尤其喜歡和女人喝酒。”
“我酒量不行。”
兆蒼挑眉:“酒量不行,用別的來補。”
方錦如蘊著怒意望過去。
兆蒼卻篤定道:“別誤會,我定不會讓他佔你便宜。”
言辭懇切。
“其餘的,我現在不能告訴你,怕你嚇得睡不著覺,明天路上再說。”兆蒼閒閒向屋外晚霞望去,似有逐客之意。
方錦如點點頭,和兆蒼約定了明日見面的時間、地點,便起身告辭。
次日,白日裡,方錦如佯裝給楊婉瑩打電話,約著晚上出門,到了傍晚,便理所當然地用這個藉口出了門。
沿著門前長街走了段路,拐了彎,才上了角落裡停靠的一輛黑色汽車。
方錦如怕直接去隔壁會被珠玉或者門房的人不小心瞧見,無事生非,這才約在外面接頭。
方錦如上了車,汽車引擎便發動,向著租界的方向而去。
車上,兆蒼和方錦如並排坐著,廖青峰一個人坐在倒座上。
方錦如穿著一襲碧色旗袍,顯得一派清氣,似鉛華洗盡、褪去浮華,別有一份清雅之意。
兆蒼和廖青峰都是身著黑色西裝,只是兆蒼穿得更氣派些,裡面襯著耀眼的酒紅色襯衣,在上衣口袋裡露出一點點絳紅色手帕,倒顯得有幾分紈絝公子的意思。
“現在可以和我說剩下的話了吧?”方錦如開了口,似乎是更關注今天要見的人。
兆蒼點點頭,看了一眼廖青峰。
廖青峰會意,笑著說道:“今天要見的人叫做楊大龍,從東三省過來的,是土匪頭子,他生性野蠻。殺人放火的營生,更像是家常便飯一般,他不受司法管束,應該說,是司法不敢管他,他和軍閥勾結得緊,在當地,也是一霸。”
方錦如只點點頭,並不多言。
廖青峰本以為她會問及生意的事,此時她的聰明靜默。倒是引得自己又笑了起來。
方錦如如何不知?這樣的匪王,和兆蒼這樣的人物,交易的定不是什麼見得了光的東西。無非是軍火、煙土之類,自己只是來走個過場,往後也不參與,問那麼多做什麼。
廖青峰接著道:“二少第一次見你那日,把你錯認為是一位窯姐。也是為了引著這窯姐去見他。這楊大龍不是第一次過來,如今這是第三次了。第一次的時候,晚上直言要姑娘陪,結果第二天早上去一看,那姑娘腦袋上有個大窟窿,腦漿都崩了一地。楊大龍倒是滿不在乎,說是那姑娘不合心意,生意也沒談成。他便回去了。第二次的時候,二少特意從風月場拉了個花魁,過了夜,那花魁倒是活著,楊大龍這吃幹抹淨。卻說了句,我不是好色。我從來不好色。然後又回去了。這回……呵呵。”
方錦如聽得心悸,沒想到她所要面對的,竟然真是這樣一個危險人物,怪不得之前兆蒼不直面和她交代。
看著她神色略異,廖青峰笑道:“顧太太,你放心,過夜的人,二少早有安排,不用你。”
語音似有淡淡輕薄,又掩在一份正經的尊重之後。
方錦如掌心濡溼,後背抵在冰冷座椅上,雪白臉頰浮起剎那的潮紅。
前世悄然而逝,唯留下那深宅之中的點點幽影,本不曾想到,重生之後,會像是這衝破柵欄的雲雀,不僅飛上自在天空,還要在那光怪陸離的大千世界中游戲逗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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