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前。
沐清秋深吸了口氣,不料那淡淡的梔子花香竟再度湧入了肺腑,就是她想要躲閃也是避之不及。
她抬頭,自以為臉上的笑容很是自如,“臣見過皇上……”
面前的帝王仍是白袍習習,俊逸若仙的面龐因為此時耳際散下的髮絲,幾若不羈,那雙狹長鳳眸在夜下帶著若隱若現的霧氣。看不清,道不明。
“清秋,很開心?”
那帝王的聲音也好似籠罩在一層雲霧之中,更是讓她覺得恍惚。
沐清秋抿了抿唇,“所謂中庭地白樹棲鴉,冷露無聲溼桂花。今夜月明入盡望,不知秋思落誰家……臣只是想到不日便會回家,心中感慨。”
“今夜月明入盡望,不知秋思落誰家……這等絕句,沐相倒是隨口拈來,果不負我朝第一能臣之說。”
頭頂上那個帝王的聲音依舊和緩,只是沐清秋的額頭上還是不免幾滴薄汗,她垂下頭。“臣不知道皇上在這裡,驚擾聖駕,自是惶恐。”
說話間,沐清秋腿腳又往後撤了撤,做足了隨時離開的準備。
炎霽琛眼角落過她腳下的輕移,嘴角的笑意也淡淡輕扯。
“沐相想家了?”
“……”沐清秋咬牙。
卻又是垂首,恭敬姿態全然。“是,臣以為是人之常情!”
“避之惟恐不及,就是對救命之恩的報答?也就是沐相所說的人之常情?”那帝王的聲音依舊和緩。似是問詢。
沐清秋吸氣,“聖上隆恩,萬歲萬歲萬萬歲。”
“……”
立在那位帝王身後的德寶聽著這幾句對話,眼角狂烈的抖了抖。
背脊上更是一陣陣的發寒。
這種怪異的對話是要怎樣?
……
“哼——”
終於,炎霽琛冷冷的瞅了她一眼,轉身甩袖離開,
“跟朕過來——”
正想抬腳就走的沐清秋肩膀寒了寒,也只能轉身跟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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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過幾道院門。
前行的那位君主停下腳步,沐清秋探頭看過去,卻只看了一眼,就不禁走上前去。
瀰漫在她眼前的全是白色的紙錢絹花,繚繞的火光煙氳下,長香影影,燭光閃動,除了一眾的侍衛隨從,當中還有如塵。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那些人回頭,看到是皇上還有沐相,忙躬身就要跪倒,皇帝抬手止住,“忙你們的!”
“是!”那些人轉身繼續忙碌。
如塵看到沐清秋,雙眼紅腫的走過去,沐清秋看到她手裡拿著的是幾碟糕點,是如塵親手做的。
“如塵……”她開口,驟然覺得心底某處有點兒疼。
如塵揉了揉哭的有些紅腫的眼睛,“今兒是嫣然的頭七。”
嫣然……
霎時,沐清秋的眼前也有些白霧迷濛。
“你怎麼不和我說?”
“奴婢以為公子還在病中,就沒敢和公子說。再說,再說……”如塵後面的話沒說,沐清秋卻也知道——再說,當初嫣然也曾想過害她,即便沒能動手。
“不要說了,我知道!”沐清秋抿了抿唇,壓下幾乎要從眼底溢位來的淚水,從如塵手邊的籃子裡拿了些紙錢出來,撒了出去。
她是真的以為嫣然可憐,可在嫣然死後她又做了什麼?不過是流了幾滴眼淚,為了幾乎和她同病相憐的自己悲切辛苦,自怨自艾。
她以為自己清明,有著和這些古人不同的道德觀,可結果呢,竟還不如沐府的一個丫頭。
原來,她骨子裡也是個自私的人。和那些曾經她厭惡的狹隘小市民又有什麼不同?
而這時,熟悉的腳步聲又漸漸近緩。
她轉頭,那個一襲白袍的帝王此時已經站到了那燃起的香爐之前,手上接過一旁德寶奉上來的焚香,俊美妖孽的面上此時盡是無盡沉重。
“蒼天在上,皇天后土,朕定不負……以報眾將士在天之靈。”
而後,三鞠躬。
沐清秋在一旁默默的看著,看著這帝王的三鞠躬在她的眼前緩緩定格。
他是帝王,日理萬機,就是要告慰江南水患一案為炎氏王朝死去的將士也不過在朝堂上一一封賞,實在不行,日後只需要在顯眼的地方立個墓碑,盡人皆知這是朝廷對有功之臣的紀念也就足夠了。何必在這種偏僻的地方博什麼虛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