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成女真話,可剛剛那句話卻是從前在軍營裡聽過數次,我又豈會不明白其中含意。
哆哆嗦嗦的看了玲巧一眼,忽然明白了為何旁人對浣衣院諱莫如深。一個個滿臉淫笑的男人勾肩搭背而去,我抑著發顫的聲音道:“這浣衣院……其實是個軍妓營……”
玲巧臉色頓時煞白,猛地直起身子,咬著牙難以置信的與我對視。短暫的沉默,只聞得彼此心跳凌亂,呼吸急促而又沉重。
遠處一聲驚呼:“小娘子在那裡!”我怔怔的轉過身子,秀娥帶著花漣、泰阿丹急奔而來。三人見我呆坐在地上,皆是一副惶然之色。被她們小心地扶起後,我指著浣衣院冷聲道:“那是什麼地方?”
秀娥與花漣飛快的對視一眼,齊聲答道:“浣衣院。”泰阿丹不明就裡,躬身陪笑道:“小娘子身份高貴,實在不宜呆在這種地方,還是隨小的們回去吧!”我不答話,只是死死的盯著花漣。她被我看得面色極不自在,目光飄忽,雙手來回絞著衣帶不語。
氣氛尷尬而森冷,泰阿丹撓著額頭不解地看著我們,秀娥低頭沉默,玲巧一臉忿恨。花漣果然內心強大,仍是站得住陣腳,不慌不亂。這時遠處駛來一輛裝飾豪華的馬車,駕車的小廝很是眼熟,我眉心一動,那不是完顏宗賢的車伕麼?
“等等!”我推開花漣,一個箭步衝了上去,那車伕急忙勒馬,從車上跳了下來給我請安。裡面傳來一句抱怨:“怎麼回事?”我腳步一滯,怎麼不是完顏宗賢的聲音,“裡面不是你家主子麼?”
他正要回答,車簾忽地一挑,一張白淨的臉探了出來,是個和我年紀相仿的少年。面相有些陰柔,眉宇間夾著淡淡的愁意,穿戴倒是十分貴氣,只不過整個人顯得精神不濟,像是大病初癒般。
他神色迷惘的看了我一眼,車伕笑道:“這是左副元帥的義女,也是我家郎君的朋友。”我衝他禮貌的點了點頭,朝車伕問道:“你家主子呢?我要見他!”
身後響起花漣的聲音:“小娘子快回去吧。”我輕輕甩開她的手,示意玲巧過來,少年淡淡開口道:“上來吧。”我微微一愣,想來他也是要去完顏宗賢府裡的,就跟著他同去吧。
花漣見我欲上車,急道:“小娘子。”
我回頭漫不經心道:“我是去蓋天大王府裡,又不是逃走,你們不用操心。”說完便挑簾鑽了進去,玲巧跟著爬上車坐在門口,車廂外傳來秀娥和花漣無奈的嘆氣聲。
和一陌生少年同坐在一狹小的空間裡,還真是彆扭得很。他雙眼微閉直挺挺地坐著,我則好奇的偷偷打量他。來了金國這麼久,還是頭一次遇見和我同齡的男人,自然是有幾分興趣。但他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樣,也不好出聲搭腔。車廂裡靜的讓人發慌,我只好趴在窗子上朝外望去。
少年突然出聲,視線卻落在他腕上的玉鐲上,“漢話說的這樣好,你是宋人?”我有些不悅,問我話卻不看著我,還真是不尊重人。於是沒好氣道:“我不是宋人,我是漢人。”他訝異於我態度的變化和奇怪的回答,抬眼盯了我幾秒,嘴角輕輕上提,笑道:“為何蒙著面紗?”我隨口道:“模樣生得醜。”
少年饒有興趣的笑了幾聲,搖頭道:“非也非也,漢家女子常以紗遮面者,定是有沉魚落雁之色、閉月羞花之容,不願輕易示人罷了。”我嗤笑一聲,這個半大少年說起話來比宋人還會拽文,看來這些年輕一輩的女真人確實是深受漢文化影響。
下車時,少年搶先跳了下去,又回過頭將手伸了過來。我微微一笑,還挺有紳士風度的。他的手很涼很嫩,不似完顏宗翰長年握兵器的手那般粗糙,典型一個養尊處優的少年。
一清麗的女聲在府門前響起:“合剌可算是來了,等了你好久!”來人身量嬌小、梨渦淺笑,正是完顏宗賢的正妻。以前在街上遇見過幾次,對她印象還是不錯的。我不曉得她的女真名,只知她給自己取了個漢名字叫做子衿,出自《詩經》裡那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據說是當初她和完顏宗賢定親後改的名字。我為何知道這麼多呢,因為子衿的丫鬟鶯語是個自來熟,和她的名字一樣總是嘰嘰喳喳的跟我們搭話。不過還好是個可人的丫鬟,不然我早就黑臉了。
子衿看見我後愣了一會,隨即笑著拉過我道:“什麼風把咱們顏歌小娘子吹來了?”我雖著急見完顏宗賢,卻也不能含糊了她,禮貌笑道:“夫人好。”
一旁的少年扭過來問道:“你叫顏歌?哪個歌?”我笑說:“歌謠的歌。”他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子衿一臉疑惑,望著他道:“你們不是一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