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朮臉色鐵青,面含怒容。衣袍領口處,隱隱灑了星星點點的酒漬。方才他見到我很是驚訝,顯然未料到會遇見我,那麼——他這是要去哪兒?
未及詢問,兀朮忽地轉首。朝身後燈火綽綽處望了幾眼。旋即長臂一伸,將我提上馬背。“先別問,我帶你回府!”說罷狂打一鞭,馬兒加速奔跑,卻並未向正門行進。
兀朮騎馬從側門而出。我縮在他胸前,風吹在身上有些冷。兀朮邊跑邊安慰道:“再忍忍,馬上就到了。”我點點頭,並未著急。只是一直暗自思忖著:兀朮中途退席,快馬加鞭去找宗幹做什麼?
行至府前,守衛們見是兀朮,很是一驚,自動忽略了跟在身後的我。兀朮一路疾走,直接朝上房行去。我愈發困惑,正欲叫住他,兀朮回頭道:“不準跟過來。”
我停住腳步,猶豫幾下,也覺得不妥,畢竟如今身為婦人,不好再事事插手,一探究竟。便訕訕一笑,欲提步回清園。
誰知方邁開腳,兀朮眼神一動,抓住我道:“罷了,還是隨我一同去。”這反反覆覆之態,讓人只覺更加蹊蹺,兀朮避開我的目光,拖著我繼續前行。
門前,兀朮吩咐守衛下人:“所有人一律退避三丈,違者必斬。”我暗自唏噓,如此嚴肅,看來他待會和宗幹所談,必是機要之事。
宗幹早已得下人報,知道兀朮前來。進去時,他正坐在主位上,手捧茶杯,膝蓋上蓋著一貂鼠毛毯。宗幹患足疾已久,不便行走。如今天氣又陰冷,膝蓋關節亦跟著疼痛起來,只怕是風溼病。
還未來得及向宗幹施禮,只見兀朮大步上前,拱手長嘆道:“兄要援我。”宗幹神色微變,放下茶盞,瞥我一眼,方道:“何事如此著急,怎把歌兒也帶來了。你這話又是何意,普天之下還有人敢為難四弟?”
我心裡亦是所想,兀朮這話說得奇怪,如今大金唯他一人,他不去為難別個就算是好人了。不過見宗幹如此,想來我今日擅自出府一事還未傳至他耳中。
兀朮在旁坐下,宗幹道了聲:“來人,上茶。”結果卻無人應聲。我道:“四叔讓下人都退出去了。”說完自己一愣,下人不在,此時豈不是該由我來代勞?
茶房一隅中,我拎起現成的一壺熱茶,緩緩注入一白瓷杯中。外頭兀朮和宗幹正說著話,我聽得不太清楚,但隱隱聞得“希尹”二字,不覺加快了動作。
方一手觸碰到紗簾,只聽得宗幹問:“天下之兵皆我兵?希尹當真如此說?”
兀朮氣憤回道:“四弟怎敢欺瞞大哥,等迪古乃回來,大哥一問便知。”
宗幹沉默片刻,忽然哈哈大笑:“四弟多慮了,希尹為人如何,大哥心知肚明。酒後之言,豈可信以為真?”
我略一思索,掀簾而出,“四叔便是為這事生氣?”我將熱茶端給他,又道:“天下之兵皆我兵。希尹大人許是在感懷從前,畢竟多年之前,義父確實擁有天下雄兵。希尹跟隨義父一生,當時的輝煌猶如日月凌空,他自然記憶深刻。今晚多喝了幾杯,又見四叔如今意氣風發,頗有太祖當年遺風。這感慨之言——可不就順口說了出來。”
宗幹讚許的看了我一眼,“歌兒所言甚是,你就大人大量,莫要放在心上。”
我奇怪的望著兀朮,心想希尹不過是說了這樣一句話,兀朮何以動氣至此,還急急忙忙的退席來找宗幹。這根本就不值得在意,又何來“大人大量”一說?
卻聽得一陣腳步聲。三人一齊望向門口,迪古乃踏門而入。
他見我在此。並不驚訝,只是看了眼兀朮,又回頭朝門外道:“送娘子回屋。”接著便見秋蘭手持紙傘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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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秋蘭回屋,我見她鼻子有點囊,便問:“可是著涼了?”她笑回:“沒事。”我未接話,一面想著,一面由她伺候著解下斗篷。
另一個丫鬟紫月問:“娘子晚上可用了飯?”我點點頭,疲憊地說:“去準備熱水洗漱吧。”她應聲,忙去了。
秋蘭遞來熱茶。我伸手接過,卻發覺她手腕上有刮傷,“秋蘭,你這傷打哪兒來?”她遮遮掩掩不願回答,我催了幾遍。她才支支吾吾的回話。
只是我卻不好意思了。原來下午我跑出去後,她著急差人找我。一面又得顧著動靜,不能驚動宗幹,免得我回來後會受宗幹責罵。又親自去找迪古乃,私下說明情況。東奔西跑。淋了不少雨,回府時不小心摔了一跤,胳膊颳著了斷樹枝,這才感冒受傷。
我帶著歉意道:“是我不好,給你添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