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樣,我忍不住蹲在原地笑了起來。秋蘭扶起我道:“娘子做什麼呢,蹲著多不像樣兒。”我緩一緩氣,搭著她的手站起身,旋即斂了笑意。淡淡道:“可能那時還太年輕,心浮氣躁,不經事。”她聞後輕笑道:“娘子凡事放寬心便好。佛家有云:‘通達無我。不往於相,福德便無邊無量。’娘子常讀佛經,自能參透其中佛理。”
我拿食指戳一戳她額頭。“你呀,最能言善道,合該讓你去朝廷做一名諫官,才不算是埋沒了你的才能!”秋蘭眨一眨眼,調皮笑回:“奴婢再如何牙尖嘴利,也是受了娘子的影響。”
我推一推她,“行了!別再笑話我了!”說著二人已進了小院。
秋蘭打起門簾,我徑直回了臥房。秋蘭端來水服侍我淨手,接著之前的話題道:“奴婢可不是笑話娘子。上回元壽小爺的事兒,娘子在花園、上房說的那些話可真是了不得。大娘子家世顯赫。卻半分不敵娘子有見識。”
我取下手鐲,將雙手浸泡在溫水中,“她出身再好,卻長於女真家庭。憑她家族再如何腰纏萬貫、戰功赫赫,倘若因循守舊、牴觸咱們中原文化。徒單桃萱這樣一個標緻的美人兒。與那隻會彎弓射箭的夷人又有何區別?”
秋蘭朝外看了一眼,低聲道:“娘子這話可別讓爺給聽見。”我微笑道:“爺自然與那些老舊貴族不同。爺雖流著女真血脈,生於皇親貴胄之家。卻自幼聰敏好學,崇尚漢家文化。又尊師重道,常與居於金國的遼宋名士往來,對他們亦是親和寬厚。不曾有過失禮之舉。還記得四年前,洪皓老先生被放歸南朝,爺當即丟下所有公務,快馬加鞭不眠不休,欲趕著見老先生一面。只可惜終究是錯過了……”
洪皓此人,乃宋之蘇武。南宋建炎三年,趙構派其出使金國。起初因忤逆完顏宗翰,險些被完顏宗翰下令砍頭。後流放至金國冷山,與希尹結為好友。希尹尊其氣節,敬其學識,並將自己的八個兒子託付給洪皓來教育。希尹被冤殺後,金國愛惜人才,屢屢以高官高位誘惑洪皓留在金國。合剌更是不肯放他歸國,並欲任其為翰林直學士,可依舊遭致拒絕。直到那年太子濟安誕生,合剌龍顏大悅,大赦天下,並允許宋朝使者回歸,洪皓才得以歸國。
而在金國的十五年間,洪皓曾寫下上千首詩詞,許多女真有識之士“爭抄誦求鋟鋅”。其人精通史學、經學,亦善作詩賦詞,可謂文采斐然、學高八斗。名氣與才學俱在,引得不少像迪古乃這樣的貴族公子爭相拜訪。他雖拒絕入仕金國,卻十分樂意教授女真人讀書,與許多女真人結下了深厚的友情。女真人亦把他視為知交,熱情邀請他參加婚禮、禮佛、生產等活動。透過言傳身教,將漢文化向北傳播,對推動女真人漢化可謂勞苦功高、貢獻極大。
希尹被賜死後不久,合剌突生悔意,意識到此乃無頭冤案。並於皇統三年,為希尹平反,追贈榮譽稱號。迪古乃私下陪我前去祭拜希尹,途中便遇上了與我們目的相同的洪皓。他與希尹交情長達十年之久,雖各為其主,那一份悲痛和追念,到底還是顯露在了臉上。
秋蘭喚我一聲:“娘子,想什麼呢?”我笑一笑,取來巾帕,擦了擦手。她眼神狡黠,低聲問我:“娘子方才提起爺,心裡想得可也是爺?”我橫她一眼,雙頰微微發熱,“玩你的去!”她抿嘴兒一笑,“看來娘子可真真是喜歡爺。一提起爺,眼裡唇邊全是笑意呢。”
我作勢要打她,秋蘭拿起拂塵一擋,笑道:“好娘子,您急什麼呀?”我撲哧一笑,擰著她的耳朵說:“如今膽兒愈發大,仔細著哪天我剝了你的皮!”她笑道:“娘子心善,可捨不得呢。”我鬆開手,脫下繡鞋,上了榻。
秋蘭取來一條薄被,輕輕搭在我腿上。又坐於榻前,給我揉捏膝蓋,邊問:“娘子還這麼年輕,又從小被家人嬌養著,雙膝為何會不時犯痛呢?”我聞後微微睜眼,淡淡道:“我也曾經吃過苦。”她面露不解,我重新闔上眸子,不再接話。
她笑道:“娘子這話倒叫奴婢好生糊塗……不過娘子身上的疑惑之處,奴婢覺得也不少。”我心頭微驚,閉著眼問:“譬如……”她頓了頓,列舉道:“譬如娘子的才學見識,要比尋常閨閣淑媛高得多。說句冒犯的話,娘子母家並非大戶,您的父親亦不通文墨,而娘子卻……”她漸漸有些不敢說下去,我出聲道:“繼續說。”
秋蘭默了一瞬,依言又道:“娘子似乎見慣了各種稀世珍寶,每每府中進了寶貝,或是宮中有所賞賜。饒是大娘子這樣的人物,也偶有失態之舉,恨不得將每一樣佔為己有。可娘子您卻神色淡淡,喜歡的便命奴婢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