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像五彩重錦染了一層淡淡的霜。
“當初皇后流產,曾指控是姚德妃所為,但這事還沒調查出個究竟,姚德妃便死於那年元宵城樓之上,之後風向調轉,皇后反而被指控暗殺德妃。此事被陛下以皇后也是受害者的理由,硬壓下不了了之,但兩家仇怨由此結下。燕京三大世家,韋、姜、姚。姚氏是當年九蒙第一富豪,先太祖皇帝攻入關內時,姚氏破產相助,甚至曾有機會取先太祖皇帝而代之,卻最終放棄。因此先太祖皇帝曾立誓,苟富貴不相負,姚氏雖因出身商賈,排名三大世家之末,其實豪富卻是天下第一,姚家實力,足可影響整個大燕經濟命脈。多年來,陛下其實施展的是制衡之術,讓姚沈兩家互相剋制,姚德妃和皇后鬥了一輩子,之後她死了,皇后病重,這也是姚沈兩家的制衡,一旦皇后痊癒,姚家便會認為德妃死得冤枉,怎麼肯甘休?”
“一旦皇三子因此掀出舊案,要求洗清他母妃冤情,查詢當年兇手,姚家再傾力相助,你可以想想看,朝局、儲位、乃至整個大燕,又會有怎樣的動盪?”
君珂扶額,喃喃道:“一場病看不看,也能惹出這許多文章……”
“後宮之事,從來都關係前庭。”沈夢沉笑一笑,慵懶光灩。
“可我還是不明白,你為什麼攔下這事。”君珂納悶,“沈皇后痊癒,坐穩中宮,你們沈家不是更地位穩固,太子不是更儲位不倒?你怎麼看,都不像一個忠心事君,害怕朝局不穩的純臣啊,你更應該關心的,是你們沈家的絕對利益才對。”
“沒有皇后,還有沈太后。只要沈太后在,下一個皇后就算不姓沈,也不會姓姚。何況我沈家的女人,從來都不是那麼容易死的。”沈夢沉好像沒聽見君珂後一句的諷刺,懶懶道,“姑姑適宜就這麼病著,陛下才安心;陛下安心,我沈家才安心;後宮的妃子們忙著爭後位,一批批的死,我姑姑也安心;你看,大家都安心,你為什麼要跳出來,攪得大家都不安心?”
君珂:“……”
難怪沈皇后那麼淡漠無謂,她自己對這樣的情形,也是心裡有數並接受的吧?
“做你們沈家的女人,真是不容易……”
“沒事。”沈夢沉俯身過來,湊在她頰邊,低低笑道,“我不會讓你像她們那樣,受盡委屈的。”
“關我什麼事……”君珂說到一半才反應過來,敢情這傢伙又在趁機調戲了,冷哼一聲道:“沈相真是愛開玩笑,不過君珂卻記得沈相的恩德,遠的不說,便是最近,那毒經》、那‘十檀指’,還有那兩次我的毒指被紫薇花粉引動,都是您的手筆吧?”
“這不都是為了讓珂珂,早些知道,在我身邊才可以活得更好麼?”沈夢沉並不否認,傾身在她耳邊,笑得輕蕩如流風。
遇見你我才是倒了八輩子黴!君珂怒從心起,唰地站起,“今兒承你提醒,多謝多謝。”草草謝了一句便要走,步子剛一邁,便“哎喲”一聲。
頭皮被扯得生痛,她一回頭,便看見自己的頭髮不知何時被沈夢沉分成無數股,編成極細的辮子,綁在旁邊的一株桂花樹上,排得整整齊齊仿若琴絃,她自己剛才聽得入神,居然全沒有發覺。
“你幹什麼——”君珂抬手就去解辮子,沈夢沉手一攔,笑道:“聽。”
他突然落指於那“辮子琴絃”,慢捻輕挑,劃撥落攏,赫然便是撥琴作曲的姿態,辮子琴絃當然是沒有聲音的,他卻微微含笑,姿態俯仰,似真的沉迷於“琴聲”。
彼時正近深春,鳳藻宮花開得繁豔。淡粉輕紫,茵藍嬌黃,那些輕盈的花瓣,被透明的風捲起,溫柔碾碎,紛落於男子衣上,那人一襲水色長袍,袖角壓一層湖水藍星紋錦滾邊,像攜了落花的流水,悠悠向橘子洲頭。風清、水秀、雲淡,花深,人卻比花更豔,微垂的臉露一抹含笑唇角,俯仰風流。
君珂有一霎的靜寂,為這如畫春光裡,妙筆難繪的鮮妍。
修長的指尖在黑色的辮子琴絃上一拂,曼妙輕柔,宛然作結。沈夢沉當真如奏了一曲妙曲,微笑抬頭看君珂,問:“如何?”
君珂正色道:“頭髮在慘叫。”
沈夢沉一笑,手指一劃,那些“辮子琴絃”自桂花樹上紛落,像黑色瀑布瞬間從天際瀉下,君珂手忙腳亂歸攏梳理,那人也不幫忙,攏著袖子看著,忽然傾身在她耳邊,呢喃道:“剛才那一曲——鳳求凰》。”
君珂心中一震,住了手,沈夢沉卻已微笑轉身而去,水色長袍在透明的風裡,捲起午夜華筵般,淡淡的迷離香。
從宮中出來,君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