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膚都起了慄,那種努力壓抑的抖顫,使四周的灌木叢都輕微搖動起來。
納蘭述眉頭一皺,眼神殺機一閃。
蠻子張著嘴,茫然地看著他。
納蘭述的手指揚起。
蠻子雙手抱膝,一動不動,渾然不知死期臨近。
黑影一閃,一樣東西悠悠降落,罩在蠻子頭頂。
蠻子的身子霍然一僵,慢慢倒下。
一丈外。
納蘭述衣袖一揮,扶住了蠻子,將他慢慢放倒,隨即頭也不回離去。
冬夜灌木叢裡。
蠻子沉沉地睡著,蓋著納蘭述剛才脫下的大氅。
納蘭述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前方。
蠻子突然睜開眼睛。
他的手指,緊緊抓住大氅銀色的繫帶,牢牢盯著納蘭述離去的方向,眼神裡,異光一閃。
月光如水,將仁化城的道路照得一片通明,白色錦帶一般鋪設在腳下。從路的這一端看到那一端,可以看見城內長街盡頭酒館,飄搖的布幡。
這是一座敞開的城。
夜已深,城門卻未閉,卻也沒有點燈火,城上城下寂然無聲,城內城外不見人影,彷彿一瞬間這座城沒有了守禦,淪為死城。
越是這樣,想要闖城者越要猶豫不前,但是讓這座城安靜敞開等待的人卻不怕——他和他的對手,從來都是陽謀相對。
我等你,你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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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腳步乍一聽令人感覺對方沒有武功,所以才會發出聲音,然而隨即便能察覺,那腳步頻率奇異,步調一致,每一步之間,距離一定不差毫釐。
走出這樣步子的人,一定有著超群的控制和協調能力。
慘白的月色流光飛渡,拉開長長的黑影,有人衣袍飄飛,自月光那頭,緩步而來。
那人飛起的黑色衣角鏤刻在薄雲冷月的背景裡,手中一柄白色玉質權杖,斜斜垂指身後地面。
風掠起他黑色的衣領,面色因此顯得更白,一雙明麗璀璨的眸子,不知何時瞳仁外多了一輪微微的血紅,像廣袤天際一輪血暈的月,悽麗的豔著。
門開著,他卻沒有進城,在城門前立定,冷冷道:“出來吧。”
一聲輕笑。
城門後的月色裡,突然多了一個人。
那人流水般長髮,流月般的眸子,流光飛掠的眼神,很少見的穿一身寬大的白袍,素色無紋飾,袍角袖口卻精工細繡繁複的同色花紋,低調的奢靡。
那白袍質地輕柔如雪,而那人容顏如玉,銀狐大氅簇簇的茸毛,擁著一雙似嗔似喜卻無情的眸。
隔著門洞,大燕兩大絕世男子,被彼此的輝光照耀,同時將對方的影子踩在腳底。
“等你很久了。”沈夢沉如在招呼故人,“一路辛苦嗎?”
“不抵你在冀北多年籌謀,步步設陷來得辛苦。”納蘭述答得漠然。
“此間辛苦,甘之如飴。”沈夢沉笑得客氣,彷彿他才是此地主人,一展衣袖,“郡王不進來坐坐?我有禮物備給你。”
“我便是站在千里之遙。”納蘭述淡淡道,“你若想給我看,還是能讓我看得見,那我又何必浪費力氣,多走這幾步?”
“知我者,睿郡王也。”沈夢沉撫掌,一偏頭。
“唰。”
他身後,突然落下巨大的幕布,雪白的一條,像自天穹垂落銀河。
數道強光亮起,照亮幕布。
幕布上出現淺淺的背景圖,玉闕金宮,恍惚便是成王府。
一個王冠王袍的皮影傀儡當先登場,枯坐殿中,不住捋須嘆息,隨即一個綠衣的少女出現,伏在他膝上。
皮影做得極精緻,眉目神情都有幾分相像,一看就知道扮演的是誰。
幕布後還有人配音,聲音居然也有幾分像。
“父王,母妃和哥哥,怎麼還沒回來?”
“應該快了,走,看你哥哥去。”
“什麼呀,我才不要去看他。”
“女孩子不要小家子氣。”
“……”
對話殷殷,老者溫存,少女嬌憨,納蘭述端坐城門之前冰冷的土地上,一眨不眨地看著。
他腰背挺直,面容漠然,令人錯覺他真的只是在看皮影戲,一切與己無關。
沈夢沉坐在幕布邊,慢慢飲茶,微笑自如。
幕布換了背景,一間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