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準備去南湖畫畫。我正在練習湖州話。要不要說兩句給你聽聽我大舌頭,肯定特找樂。”
“說一個,說一個。”常樂活躍起來。
“嗉撒西搞不靈清你嗦撒西,你媽媽個舍逼,你個落兒。”
“哈哈,孟浪你真笨,還是老一套,又來了……
秀美的江南。軟綿綿的風。
有水有樹、有烏有花。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南湖看上去順眼多了。可能是因為孟浪看上去不順眼了吧,他想。接連三天,一個顧客都沒有,實在沒招兒,孟浪只好握著無力的畫筆,一幅又一幅地臨摹他原本並不喜歡的那片風景。
那些掛起來的畫片吸引了很多人。但是沒用。大家在看到它們的作者之後,臉部馬上就會綴滿一層陰霾的煙霧。那層煙霧的表面是恐懼,或許內裡還有厭惡。
這實在不是一張好看的臉,這雙手更是。
每次面對鏡子孟浪都有想砸碎一切的衝動。但是衝動平息下來慾望又不知道該往哪裡去砸碎鏡子是容易的,可鏡子破碎之後恐懼會平白無故地消失麼不,不會的。面容會被裂痕分割成更多的小塊塊。而且每一塊都有一張臉。同樣的醜陋,同樣的慎人生畏。這樣做,實在是划不來。
孟浪——輝哥來了,“當我是兄弟嗎”輝哥一臉的不高興,上來就是一通臭罵,“不就屁大點事兒嗎至於嗎幹嗎躲著回來這麼長時間也不打個招呼,這種事兒也就你他媽乾的出來。”
“這樣子合適麼”孟浪摘下帽子和口罩,指著左邊的臉,“輝哥你還認識我麼你看看這層頭皮,我他媽那兒還有臉這不就是一塊臭豆腐乾麼!”
“孟浪,你怎麼能這樣糟踏自己”輝哥生氣地把孟浪掛起來的那些畫好的畫給扯了下來,“這是你應該乾的事兒嗎”
“什麼應該不應該!”孟浪過去攔他,“藝術家可以不食人間煙火麼我把創作中心轉移到民間有什麼不好啊,你說,除了這個我他媽還能幹什麼誰說這樣不應該啦我自食其力有什麼不對你說!輝哥你說,你體會過我現在的心情麼我覺得這樣挺好的,至少我心裡踏實。”
“好兄弟,你怎麼能這樣”輝哥心疼地把他攬過去,孟浪高他半頭,看那架式,輝哥就好像抱了一塊木頭樁子,正嚶嚶地哭。
“謝謝輝哥。”孟浪推開他,“咱哥倆雖說交往不多,但是交情是最深的。你的心意我領了,但這條路是我自己走的,誰也幫不了我所以誰也別想攔我,我已經決定了。”
“給我畫一幅。”輝哥搬過馬紮,找個人少的地方坐下來,“你說我笑好還是不笑好”
“笑。”孟浪從嘴開始,慢慢描畫輝哥的臉。
“能不能把那邊那個賣報紙的也畫進來”順著輝哥手指的方向,孟浪看到一個賣報紙的老頭兒。
“沒問題。”孟浪說,“我認識他。不過他肯定不認識我了。”孟浪想起第一次離開湖州時,那個老頭問過他是否會說湖州話。“他看起來跟幾年前一樣,不過我就不同了,他還穿著那件黑色的皮夾克,而我,卻蛻了幾次皮。”
“陳妙珊呢還有戲嗎”輝哥問。“你小子這下可值了,老婆沒撈著,卻弄得一身溼漉漉。”
“話不能這樣講。”孟浪一邊畫一邊說,“感情本來就是你情我願的,說真的,我一點兒都不後悔。再說,這事兒跟她沒關係。”
“博廣他們說晚上找你吃飯,你去嗎”
“不去。”
“佳宜很想見你。”
“得了吧。我可不想見她。別把人家閨女給嚇著,咱們兄弟之間沒關係,牽扯上女人就不好了。”
“你這輩子就讓女人給毀了。”
“也不盡是。”孟浪笑笑,“我倒是覺得我是因為女人才真正成熟起來的。人活著不能總抱怨,也得樂觀。至少應該改變。變化總是好的。對吧”
“你還沒說上次的錢讓誰給騙走的呢。”輝哥活動一下,“待會兒收攤出去喝點兒酒。”
“還記得葉媚兒麼”孟浪給輝哥大致講了一下那晚的情形,然後說,“我不喝酒了。從此戒了。不開玩笑。我肯定做得到。”
“你老了,對女人沒有警惕心。”
“你還不是一樣。”
“呵呵,如果咱們都老了,還能坐下來,在這麼好的陽光裡曬曬太陽聊聊天,你說該有多好。”輝哥感嘆道。
“好了。”孟浪把畫布拆下來,“你要的陽光已經有了,只是沒有嫂子,總感覺少了些什麼。”
“這就是咱倆的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