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紅”是沒有顏色的,它只有形狀。它的形狀是可以改變的,就像身體裡面的水——胳膊上的像根管子,肚子裡的像只桶。
如果給他足夠多的“紅”,孟浪就可以覆蓋一切。但是沒有那麼多,所以,他只有窄窄的一條小疤,他把疤痕揭開,你便可以看到“紅”的下面。
紅的下面是顆心,心的上面是個傷口。
它是實實在在存在的。它如果再長一點,那它就可以組成一道“紅”。
但它不夠長,它只是這道“紅”中分成的兩個半截兒中的一截兒。
它在孟浪這兒,在他的胳膊上,叫半道“紅”。
另一截兒在T城,也可能會去日本,它在陳妙姍那兒,也叫半道“紅”。
陳妙姍的半道“紅”不在胳膊上。
她的半道在心裡,在心裡裝著的另一顆心裡。沒有人知道那顆心曾是孟浪的。沒有人知道它隨時都會停止跳動。
當然,更沒有人知道它被陳妙姍帶走了。
陳妙姍帶走了孟浪的生命。
孟浪只能在無盡的回憶和思念中,勉強自己活動。
從南山路泡吧回來的那個夜裡,孟浪感覺胳膊癢癢的。他在燈下仔細打量那道“紅”,它是真實的,他想,這輩子抹不掉,下輩子也跑不了。
紅色凝結了。結成了疤。
孟浪知道是時候了。他拿過電話,撥通那個號碼。
孟浪不確定陳妙姍是否還在,他只清楚地記得,他曾經答應自己,感覺到第一處癢的時候,一定要給陳妙姍打個電話。
“你好,哪位”接電話的是陳妙姍的媽媽。
“阿姨你好,我是孟浪。”
“……”電話那頭沒有聲音,孟浪猜測不到發生了什麼,實際上,他也不想猜。
“阿姨你別誤會,我沒別的意思。我打電話只是想知道陳妙姍過得怎麼樣。”
“她很好,正在辦理出國手續”,陳妙姍媽媽說得非常平靜,但平靜之中也有不平靜,“你以後不用再打電話了,我們馬上就要搬家了。”
“我可以和陳妙姍說話麼”孟浪問。
“她不在!”陳妙姍媽媽的口氣冷了下來。
“阿姨我想知道,如果陳妙姍要走,大約是什麼時候。可以告訴我麼”
“如果順利,有可能明天就走。就算不順利,也不會拖過年底。我說孟浪你就別再糾纏我們家陳妙姍了,她還是個孩子,你就放過她吧,她不上學就毀了。”陳妙姍媽媽哀求孟浪。
“可她在湖州本來是在上學的”,孟浪實話實說,“而且我覺得你們根本就不瞭解她,因為你們根本不知道她想要什……”
“這是我們自己家的事情,我想你就不用操心了!”陳妙姍媽媽有些生氣,她打斷孟浪沒讓他再說下去。
“那好吧,幫我轉告,我祝她學業有成,心情甜蜜。”
“其實孟浪你照顧陳妙姍這麼長時間,我們都很感激你,你也好好保重,不要因為兒女私情荒廢了前途”,孟浪不知道陳妙姍媽媽說這話的意思是什麼,雖然表面上她在關心他,可他明白,她的言外之意是說,陳妙姍這輩子你是別想再見了。
“陳妙姍情緒起伏很大,容易衝動。阿姨你一定記得幫我轉告她,讓她在外面好好照顧自己”,孟浪竭力控制著沒讓聲音啞下來,“只要她能開心,我這裡怎樣都好,好了就先這樣吧,我不會再打這個電話了,不管陳妙姍現在是否在家,也不管她是否在旁邊聽著,我只希望阿姨你和叔叔能多給她一些安慰,她是需要愛的……”
愛情的真假無需核對
82。愛情的真假無需核對
孟浪開始哽咽。
孟浪怕他的哭聲太大會給他們帶來傷痛,所以,他強忍著在第一滴淚水滴落之前,絕情地掛了電話。
電話掛了。這樣他才能更痛快地傷心、流淚,或痛苦。
淚水可以流下很多。它跟酒精不同。酒精是跟瓶子索取的。而眼淚,它是心甘情願的……
陳妙姍一定還會回來,但那是什麼時候,孟浪說不好。
眼下的日子是無聊的。無聊的日子只能在無聊中打發。孟浪打發無聊的方法無怪乎有二:一是抽菸,二是酗酒。
陳妙姍走後,他改抽萬寶路,綠色的那種,軟口媽啵,並且,不曾換過牌子。
菸酒總該有些相似之處,孟浪想,抽菸可以隨時隨地,為什麼喝酒不行為什麼喝酒非得講究場合為什麼還得講究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