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影抬眸看她,她轉頭看著窗外如潑的雨勢,道:“自離開海島,我本想跟隨他身邊,伏虎關外的夕煙,我找到了他,他卻說,他討厭我,他寧願死在我手中也不願接受我。如今想來,他明明是存心想氣走我,那時,他已抱了有去無返的決心了。他這個傻瓜!”淚靜靜地流著,比窗外的雨更動人心絃。
小影咬唇,低眸,問:“今後,你準備怎麼辦?”
渺雲仰頭,長長地抒一口氣,道:“待他入土為安,我去殷羅,找宴澤牧,為他報仇。”
小影一怔,道:“太危險了,宴澤牧武功高強心機深沉,你不是他對手。”
渺雲回眸看她,問:“我老了嗎?”
小影搖頭。
渺雲又問:“我美麼?”
小影點頭。
渺雲再問:“宴澤牧是男人麼?”
小影點頭,道:“自然是。”
渺雲道:“那便夠了。”說著,又轉眼去看窗外簷下潺潺的雨簾,嘴角勾起苦澀而悲惘的笑意,道:“很少有人會像他一樣傻,送上門的美女,他都不屑一顧。”
小影伸手,輕輕搭上渺雲的手背,道:“不要這樣,不要為了報仇這樣犧牲自己,他不希望看到的,他一定不希望你這樣做。”
渺雲回過頭,道:“我就是要他欠我,欠得越多越好,這樣,來生,我才可以名正言順地找他討債。”
小影收回目光,心中悲涼。
“你呢?”渺雲問。
小影抬起頭,看向朦朧一片的窗外園景,道:“我要留在這裡。”
渺雲頓了頓,道:“他必然也希望如此。”
黃昏時分,雨停了,庭院裡一片沉寂。
格政院書房,桌角的燈剛剛點亮,溫暖了一側手撐額頭眼角有淚的男子那蒼白的面色。他的長髮還溼著,墨一般地鋪瀉在他的背後,卻仍濃不過他眸中的傷痛。
景澹立在他身側,沉默良久,道:“五殿下,如此情勢下,您,實不該來。”
姬傲移開撐著額頭的手,鼻音濃重道:“即便不做這皇子,我也要來見他最後一面。”說到此處,眼角剛有停歇之意的淚又狂湧起來。
景澹拱手,道:“五殿下深情厚誼,景澹在此,代他謝過了。”
姬傲伸手製止他,道:“若位置互換,他必然來得比我更快。”言訖,伸手拭去眼角的淚,努力平復了心緒,道:“朝廷的使者已在路上,我的人會阻他一阻,在他到來之前,我們需儘快將景蒼安葬。”
景澹低眸,他心裡清楚,不管朝廷作何決定,不準讓景蒼按王侯之禮入葬,那是必然的。
將葬禮提前,搶在朝廷使者到來之前以王侯之禮安葬景蒼,造成既成事實,朝廷自然無可奈何。可他心有不甘,他原想,若能澄清冤屈,讓景蒼清清白白地去,那該多好,可眼下看來,似乎是不太可能了。
姬傲見他沉眉不語,嘆了口氣,道:“我知你心中所慮,憑心而言,我與你的想法是一樣的,但如今,父皇病重,宮內朝上都亂糟糟的,短時間內,只怕無法還他以清白。
世人可以被矇蔽,但只要我們心中明白,清者自清,濁者自濁,終有一天,上蒼,會還他以正義公道。”
景澹點頭,道:“五殿下所言極是,眼下,也只好如此了。”
入夜,小影隨著景澹來到恩霖院看望刑玉蓉,她剛好醒著,見到小影,掙扎著要起身,被景澹和小影阻住。
小影在床沿坐下,看著蒼老衰弱的刑玉蓉,止不住淚如雨落,道:“義母,小影不孝,直到現在方來看您。”
刑玉蓉緊握著她冰涼的手,微微搖頭,眸中淚光閃現,道:“不要這樣說,好孩子,我知道,這些年,你也受了不少苦……”說到此處,淚珠順著眼角而下。
小影忙掏出手絹,一邊替她拭淚一邊道:“義母,您不要傷心,我不苦,我很好。”
刑玉蓉微微點頭,道:“如今回來了,就好了。小影,你義父去世已有五年了,彌留之際,他一再叮囑景澹,說要將寶雁樓永遠為你留著,或許,有一天你還會回來的,如今你真的回來了,只可惜,你義父,沒有看到。”
小影泣不成聲,哽咽道:“都是我不好,我該早一些回來的……”
刑玉蓉閉眼搖頭,道:“如今想來,都是我們害了你呀,當初若知道蒼兒會走得這樣早,便不該求你的父親救他,或許,如今你還有父親在。”
“不,義母,您不要這樣說,不要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