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貴妃奪琴走後,春菱見我正煩悶,悄悄過來勸解。
小姐,她說:您是否覺得貴妃娘娘性格古怪不近人情?
我點頭道:宮人們悄悄私下評議,我也略知一二。大家都說皇后賢,良妃冷,同嬪直,安嬪俗,榮貴人柔……而對琴貴妃的評價,本就是一個傲字。現在看來,果然如此。
春菱笑道:小姐怎麼不說宮人們說小姐是秀外慧中?都覺得皇上給小姐封的這個“慧”字再合適不過。可這貴妃娘娘的傲……她原不是這樣。剛入宮時,這主子開朗活潑一如今天的小蘿。見人滿臉是笑,最是可愛不過。不過短短兩年時間,她竟被所有人認為其孤芳自許,目下無塵。
我聞言微詫,問道:怎麼……
春菱嘆道:當年皇上讓其寵冠後宮,她便成眾矢之的。捲入其中,只感驚濤駭浪,明槍冷箭,躲之不過,避之不及。終於有一日,良妃小產,所有矛頭直指向她,證據確鑿。而她並不知辯解,皇上惱怒,令其禁足。後復得寵,不再信人,不與人交往。彼時卻又發現自己竟身中寒毒,令其終生不育。
我聞言心裡又是好一陣側然。暗暗嘆息片刻,皺眉道:琴貴妃……她怎會中毒?
春菱嘆道:其實,貴妃娘娘自禁足後事事小心謹慎。如果有人將毒於食物,或是用普通之毒,自是瞞不過她去。但那人將毒下在她沐浴的水中——這才防不勝防。下毒之人知這主子有潔癖,天天要用加了乾花兒的溫水沐浴,方能成眠。便賣通下人,日日在水中放進少量又無色無味的寒毒散。天長日久,寒毒隨熱氣被蒸入毛孔之內——最終越積越深。起居飲食,卻與常人無異。
誰這樣狠心?我恨恨道:皇上知道麼?
始作俑者是名昭儀。春菱說。她目光一寒,嘆道:那人早已被皇上處死。但貴妃娘娘終生不育已成事實,皇上也救她不得。她從此生病,不復侍寢。起先皇上還時時過去,日子一久,也就不去了。別的嬪妃見皇上不再寵她,這才慢慢放開手去。
我突覺脊背一寒。
我想起媚兒的話。她說得不錯,果然是深宮寒潭刀與冰……正感慨間,突聽外面一聲通傳,幼弟柳白硯已在“聽雨軒”外求見,我又驚又喜急步迎出,一問之下,原來文澤安排。姐弟相見,既喜且悲。
母親怎麼不來?我拭著淚水問。
白硯笑道:原說要來的,臨走前偏心絞痛犯了,又一時走不開。
我忙問道:嚴重麼,請大夫沒有?白硯笑道:也沒有。母親臉色倒還好,她自己也說不是大毛病,況且咱們又不是什麼主子人家,倒沒的那些講究。
看白硯神情,我不免暗暗生疑。母親是真的病了麼,還是她不想入宮看我?念及自我記事以來,眼中看見的她的種種古怪行徑,覺得後者可能性更大——但當著白硯的面卻又不好說破。再問起家中狀況,他答都好,說自己因得名醫葉隱醫治,已無大礙……我們姐弟聊至黃昏,這才戀戀不捨分開。
第三十六章 胭脂醉(中)
當日晚上,文澤過來。
他興致沖沖對我笑道:害得朕昨晚倒想了一夜!還不快彈首曲子與朕聽麼?我此時方暗自慶幸,忙陪笑道:皇上想聽曲兒麼?怎麼這樣巧,偏臣妾現在倒沒了琴。
貴妃姐姐早上來過。我說。我給他呈上一盞黃色宮瓷蓋碗茶,說道:琴姐姐說臣妾彈得不好怕皇上聽著沒趣兒,倒讓臣妾多跟著她練練。臣妾於是將琴送至她宮中。自己多去幾趟,省得勞動她。不想皇上來了要聽。這可怎麼是好?
文澤聽完問道:琴兒真這樣說麼?見我點頭,他臉色一暗。
是朕負了她。他說。他在桔色燈光下陷入沉思,臉色陰晴不定……突然嘴角揚起不易查覺的微微冷笑,眯起雙眼恨聲道:終有一天……話剛說一半又自覺失言,看我一眼不再下說,舒展了眉頭吩咐隨行太監黃勝拿托盤端上酒來。
黃勝從碧綠玉瓶中倒出清澈淡黃色瓊漿,頓時荷葉清香味飄滿室內。及至入口,只覺那酒甘甜醇正,清香繞舌,回味綿長。
好吃麼?文澤問。他含笑望著我說:你倒猜猜這是什麼酒?
我略略迴轉舌尖,含笑道:回皇上,十分好吃。臣妾愚笨,猜它是百花酒,不知可對?
果然聰明。文澤說。他笑道:這酒確是採集百花釀成。
煙兒,他笑著說:你給這酒取個名罷。
嗯。我輕笑道:此酒確實清淡甘甜,回味綿長。有荷竹之香,很適合女子飲用。不如——我臉一紅;說:臣妾愚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