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激越直衝天際。如今你闔家幸福,恐怕再也不會彈奏出曲中的殺伐之音了。
子夜腦海中漫無邊際地胡思亂想,腳下卻不停歇,直奔林中竹閣方向。
不遠處就是小橋流水,子夜倏然駐足,隱身在一片粗壯的翠竹後。
小橋邊,那處熟悉的八角涼亭中,一襲白夜的叔夜正端坐在古琴後,修長的手指輕捻慢挑,清淡而憂傷的旋律流淌而出。
新月如鉤,清冷的月華灑在白衣勝雪的身上,氤氳出淡而朦朧的光暈。
那一瞬間,子夜恍若置身仙境,偶遇謫仙。
只是隨著曲調的變化,淡淡的憂傷轉化為滿腔的幽怨,繼而演變成蕩氣迴腸的痛楚,子夜藉著月光,看到叔夜那清貴絕塵的臉上,竟是悽迷哀絕。
那一刻,月色為之黯淡,清風為之嗚咽,隨著一聲淒厲地鳴音,琴絃掙斷,琴曲戛然而止,叔夜廣袖輕揮,一道血線濺落琴身。
“啊!”驚呼聲在靜謐的夜晚顯得格外清晰。
叔夜微微一怔,隨之霍然站起,眸中閃爍著驚異的光芒,低呼一聲,“誰?”
子夜在脫口驚呼的同時,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這時聽到叔夜的詢問,心口不禁砰砰亂跳。
“是我,”叔夜身後站立一名素衣女子,輕輕應道。
叔夜轉過頭,嘴角勉強牽出一絲微笑,“瑩兒,你還沒睡?”
素顏的瑩兒早已褪去當年的任性刁蠻,伸手為丈夫披上一件大氅,低聲道:“夜寒露重,叔夜當心身體。”
叔夜將受傷的手指隱於袖中,故作輕鬆地說道:“勞你掛心,瑩兒,你也早些休息吧。”
瑩兒點點頭,看看叔夜,又看看斷掉的琴絃,躊躇片刻低聲道:“叔夜,莫要過於勞神。”
瑩兒滿懷心事向回走,剛走兩步,感覺衣袖被人扯住,猛回頭,見叔夜眸光晶瑩,欲言又止,還未等反應過來,已經被叔夜緊緊抱於懷中。
瑩兒看不到叔夜的表情,卻在叔夜的懷中激動不已,夫妻多年,雖然生兒育女,可清冷高貴的叔夜,卻鮮有表露感情的時候。
今晚這個擁抱雖然有些莫名,卻讓瑩兒激動萬分,耳邊只聽叔夜低聲呢喃,“瑩兒,瑩兒,叔夜實在虧欠你太多,今生今世恐難以為報了。”
瑩兒摟緊叔夜的腰,將流淚的面頰貼在叔夜顫動的胸膛,“叔夜,你我夫妻一體,哪有什麼虧欠之說,瑩兒得嫁夫君,此生無憾。”
叔夜輕輕抹去瑩兒臉上淚水,柔聲道:“瑩兒,叔夜一生頑劣任性、不務世事,這些年家中多虧有你費心操持,如果,如果有一天叔夜不在,還請你照料兩個孩兒。”
瑩兒沒有聽出叔夜話中隱晦玄機,輕笑道:“叔夜想去哪裡只管去,家中老小交給瑩兒就是。”
叔夜也不說破,只是歉意地看著瑩兒,在妻子的額上印上一吻,柔聲道:“去睡吧,我過一會兒就回去。”
瑩兒離去,叔夜揹負雙手玉立亭下,舉頭仰望天幕中一彎新月,幽幽道:“夜兒,你真的異世空間嗎?你真的厭倦這個塵世?你真的下定決心,了無牽掛離開這裡嗎?”
第8卷 有客來訪
叔夜的這番對月長嘆,子夜已經聽不到,因為她此刻正發足狂奔在曠野之中。
方才與叔夜相距甚遠,雖然聽不清楚他和瑩兒說些什麼,但是他們夫妻相擁相依的場面,還是深深刺痛了子夜。
一顆心在那一刻被碎成了點點殘片,千萬點刺痛糾結在一起,剜心的感覺原來就是凌遲心靈。
喉間湧起一陣甜腥,子夜漫無目的地狂奔在曠野之中,她知道自己不能停下來,如果停下來,就會永遠地倒下去。
“叔夜,叔夜,”子夜跑得喘不上氣,也發不出聲音,腦海中,意念中卻在一聲緊似一聲地呼喚著叔夜。
八角亭中,白衣叔夜早已不見了蹤影,只有斷絃的古琴上,那枚讓叔夜賣掉山陽祖宅換來的琴徽,在月光的照耀下,正發出碧幽幽、近似詭異的光芒。
冥冥之中,叔夜彷彿聽到子夜的痛苦呼喚,此刻,他正失魂落魄地走在山中小道上。
子夜不知跑了多久,眼見前面是一處絕壁懸崖,終於筋疲力盡地倒在崖下。
叔夜夢遊般的行走中,突然聽到前方有人發出一聲悶哼,不由得心頭一緊,山中果然有人,這深夜之中,不在山中行走已成方圓之內農戶的禁忌。
難道、難道自己的感覺沒錯,夜兒真的就在左右?
叔夜想到這裡,一顆心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