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一半,她忽然凝神側耳,“你聽聽,是不是有人來了?”
好似呼應她的話兒一般,遠遠的,馬蹄聲紛沓,砸在冰面上發出不祥的嗡響。
韓冰頓時變了面色,“殿下快走!”
傾瞳怔了一下,反倒嫣然一笑,迅速掏出身邊錦囊,取了“清瑜檀”遞到他手中,“走什麼,走到哪兒去?把自己的兵丟在險境,主帥先落荒而逃?虧你還跟足我一年時間!聽山裡迴音,他們應該跟得不緊,還有一段才能趕到此處。我先想想辦法,你只管負責解毒,可惜我身邊的“清瑜檀”有限,先救得幾個算幾個。”
她起身抬目四顧,除了身後天險,只餘一派無遮無攔的皚皚冰原,參差盡頭便是空蕩萬丈的冰崖。近處唯有一處低窪地,懸空著冰壁屏障,還算十分巨大。傾瞳足下輕盈一點,往那頭躍去。
韓冰這廂一咬牙,再次捏碎了方才止住流血的傷口。鑽心劇痛令他心神一震,趕著施藥救人。
傾瞳這時才察覺了他腿邊的一片深殷,片刻立即明瞭,不禁眼眶微熱,“韓將軍……”
左禁將軍頭也未抬,“保護殿下平安,是皇上親自託付,韓某怎敢瀆職?”
“你……罷了,快些救醒大家。那邊的冰壁後頭有個不小的天然空洞,順著彎道下去,可供暫避一時。一會兒咱們就調虎離山,把馬匹趕遠。他們上來了自然先追逃逸的車馬,不會考慮眼皮底下的東西。”
她邊說邊與韓冰分工救人。可惜藥少人多,只救得不到一半將士便沒了藥引。
忙亂間,後頭急急追趕的兵馬倒不知受了什麼驚擾,馬兒長嘶與兵戈交冷,停在不太遠的冰峰那頭。傾瞳暗自慶幸,趁機命稍微恢復的兵士攙扶依舊昏迷未醒的先去冰窟,眾人對她早已心悅誠服,也不問緣由,就互相幫扶著陸續轉移到冰崖下頭。
人一走,冰原上顯得空蕩許多。足下的冰泥堅硬如石,車馬過不留痕,也不會暴露藏身的所在。隱隱約約,後頭兵馬聲雜,又開始逼近了。
傾瞳噓出一口氣,握緊了手中拴成一束的韁繩,轉身吩咐身邊僅剩的二十來位屬下,“留下馬匹馬車,你們都去冰洞那邊。迷藥在寒冷處一兩個時辰便能自行解開,若不見我回轉,你們就速尋凌帝,向他闡明一切。韓將軍,我不在期間,將士們就由你全權負責調遣。”
她以為韓冰會如常般簡短地領命,可那位一年前眼都不眨,在大殿之上誅殺了餘戰的狠厲副將軍,卻沉默不語。
因為這一次的軍令,他不能領。
仰起頭,他看著耀眼如環的白光一圈圈在傾瞳身後發散著光輝——百戰浴火的義氣紅妝啊,彷彿萬載千年的鐘靈神秀,孕育生就。
當年簫帝因為她的一句話,不計他背主前嫌,賜他戰場上一展身手的機會,令他由報國無門的寒門子弟變為如今的左禁將軍。她說,用人,先要將他視作為人,那個年輕人的眼睛很乾淨。
這份知遇之恩,他韓冰焚感五內。
“韓將軍,沒時間了。”她焦急地敦促著。
韓冰深吸了口氣,忽然衝傾瞳微微一笑,“公主殿下,得罪了。”
語音未落,他欺身搶近,揚手磕在猝不及防的傾瞳腦後,順勢將她軟倒的身子小心扶住,交到副侍衛官手中,“我去引開敵人,你等帶公主暫避,無論如何危急,誓死也要護得公主平安!”
副手尚權的氣力還未盡復,聽罷卻將傾瞳交了回來,自己按鞍上馬,“將軍武藝最高,理應貼身保護公主,負責引開敵人的事由我來。”
稍微恢復了精神的幾位兵士見狀也明白過來,毫不猶豫地各自奪了馬,“我去。”
“我去。”
“我去。”
多一份混淆的方向,他們的盈瞳公主就會少一分危險。原來區區一載征戰,芙蓉躍馬綻遍河山,這位身先士卒智計百端的女子,早收服了一眾將士錚錚之心。為了眼前的紅顏將軍,哪怕是赴死,他們都不會皺一皺眉頭。
嗒嗒嗒,嗒嗒嗒,馬蹄聲由遠及近,越來越緊迫,快要來不及了……
韓冰不再多想,環緊了溫香軟玉的身體,揚眉輕斥,“出發。”
“諾。”
齊聲間,揮鞭打馬,數道帶著風帽的人影分散奔向各方。
藍天下冰原無瑕,飄蕩的水色衣裙也轉瞬沒入不見。後頭追趕的大隊人馬不多時便逼上了方才的山頭,藍灰一片交雜的衣色。灰衣首領是個高鼻深目的堰丘人,裹著厚重的貂皮背心端坐馬背,左頰一道疤痕猙獰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