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下巴拼命指著對面的男人,男子復又低下頭,“不認識。” 葛冰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端著碗又鑽到桌子另一頭,伸腳踢踢原本坐在他對面的男人,“承恩大哥,你從哪兒徵召的?” 見男人不理睬他,葛冰撇撇嘴,又坐了回去,嘴裡咬著筷子,口齒不清,“趙大哥,這人是不是啞巴?我從沒見他說過話。” 男子抬頭看了商承恩一眼,淡淡地收回視線,低頭緩緩地吃飯。 葛冰伸筷子在菜盆裡撥了半天,終於挑著一塊肥肉,趕緊就要給男子夾過去,哪想,另一雙筷子搶在了他之前。 商承恩神色不動,將一塊肉夾到男子碗裡,“吃菜。” 男子不作聲地把肉夾給了葛冰。 葛冰摸不著頭腦,默默低頭扒飯。 次日天還沒亮,軍營的篝火被四面而來的山風吹得呼呼作響,金鼓鳴動,營帳周圍旗幡翻動,川北鎮標左營的全體綠營兵,除卻額外外委,各營字識以及年屆五十者,均列隊出操訓練,呼聲震天,頗有氣勢。 直至太陽高照,金鼓再鳴,眾人才拖著虛軟了的身子回各自營帳。 不日,前方傳來急報,溫褔所帥清軍兩萬人馬被殲五千,木果木大敗,主帥溫褔中槍墜馬而亡。
單槍匹馬
這日下雨,雨勢不小,於是早上的差操便沒有進行,一干士兵樂得清閒,便躲在營帳之內不出去,雖說軍中規定禁止賭博械鬥,但閒來無事之時,眾營兵也不免小賭怡情一把,七八個人團聚在一起,中間放一隻碗,只聽得骰子噹啷響了幾圈,便有一陣歡呼或叫罵。
軍營之中盡是一些粗人,若不說熊腰虎背,也是人高馬大,抑或是長得相貌平平,卻有一身使不完的蠻力,蘇傾池在其中算是異類。
相貌俊挺,身形纖細,初來之時便成了眾人視線追逐的物件,只是他本人並不知曉,行為處事從不顯山露水,平素同人講話也是正正經經,一干原先動了歪腦經的人便只得收了那份淫|念。
眾人圍聚賭博之時,蘇傾池正在擦拭著手中幾支虎牙槍,他素來不參與這些所謂的“營中樂事”,閒暇之時便是在營地不遠處的山後頭射箭。
那山後頭本是營中圈畫出來,供營兵操練的場地,只是平素無人問津,便如同虛設。
因外頭下了雨,蘇傾池便也只有棄了射箭的念頭,原先因為前方急報,清軍陷入重圍,朝廷派軍支援,原本以為會抽調他們這支部隊去前線,眾人緊張幾日之後,發現沒有什麼動靜,便有安心了。
不過這營裡的每個人心裡都明白,總有一日要被送上戰場浴血廝殺,如今多活一日便是一日。
葛冰在其中叫囂得最厲害,大約是又輸了銀錢,不服氣,跳到一個士兵的背上胡鬧起來,被一群人笑著掀翻在地,爬起來捲了袖子,把虎帽抓下來往旁邊一丟,大叫著,“再來再來!”又撲進去一陣爛賭。
蘇傾池擦了一會子槍,便覺膝蓋痠痛難忍,這是早就落下的病根,天氣一變,便要發作幾日,於是拿了一支自己調配的藥膏,披了蓑衣出了營帳。
營地外半里地有一處山洞,大約原先山裡的獵戶住過,裡邊有乾草和一些簡易的鍋灶之類,另外石壁上一個凹處有一盞破舊燭臺,銅釺上插著半隻短蠟燭,另有一支火摺子。'更多精彩小說盡在書客居' '
軍營中雖有洗澡的地方,卻因人多鬨鬧,多有不便,蘇傾池平日裡或在山後的溪邊擦拭,或就在這山洞裡寬衣淨洗,只是每日在山洞待的時間並不長,怕耽擱了時間,被查營帳的人察覺,那時免不得受軍法處置。
將衣衫解開,腿間竟是一片駭人的傷疤,男子深吸了一口氣,將粘在傷口上的褲子拉下來,頓時掙開一處傷口,連皮帶肉,染紅了衣衫。這樣的事情,男子早已習慣,這次算是好的,沒有出膿也沒有發炎,只是出了些血。
將羊皮水囊拔了塞子,倒出清水,用乾淨的巾子沾著將兩大腿內側的傷口清理乾淨,再用裹了棉籤子沾藥膏細細抹上,一直到上好藥膏,男子的眉間才鬆開,額間卻是細汗一片。
又挖了些藥塗在膝蓋上,揉搓一直等著它發熱,忙活了一陣子,待將一切收拾妥當,蘇傾池便靠在石壁上,蓋著營裡統一配給的黃布兵服,歪頭沉沉睡去。連續一個多月的集體操練,讓他苦不堪言,每每把傷口掙開,他總咬牙挺過來,待練兵完畢,他從操場回到營帳那段路程,簡直如履刀尖。
掛在石壁上的蓑衣一滴一滴往下滴著水,形成一小片水坑,雨滴滴在裡邊,發出“嘀”的輕響,這個山洞洞口狹小,外頭的雨聲傳到裡邊,聲音早不那麼清晰了,朦朦朧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