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什麼。就如今時今日,她得到了與她朝夕相對的夫君,得到了夫君對她一生安穩的許諾,得到了自心底而生的歡愉自在,這便夠了。
她已不再是貪心的人,不再是事事處處想要一份完美的懵懂的女孩子。這轉變因何而來?還是因為肖復。
她覺得他太孤獨,對太多事忍得太辛苦。他從來不是把心裡所思所想和任何人分享的人,以前或許還有他的摯友楚雲錚分享他的苦樂,而在他對蘇晗生情之事明朗之後、在他成親之後,他已陷入了孤獨——他最大的苦楚是愛上了朋友之妻,他又如何能說出那份煎熬。
心裡的重壓並沒使得他不智,從來是若無其事,從來是獨自決定去向——為著所有人考慮,從不曾為他自己做過打算。
這樣的男子,在她偶爾生出去意的時候,她想的最多的不是自己如何度日,而是他該如何活下去。她最怕的,是沒有人妥善照顧他的衣食起居,是沒有人在他酗酒的時候婉言相勸——怕自己離開後,他過得更不好。
這樣的感情,也許已成痴,可她已經甘之如飴。她只是明白,他的夫君或許不能在沙場上建功揚名,卻是她心裡真正的英雄。
死,容易。衝鋒陷陣,也容易。活著,一直為身邊人處處考慮、付出的人,才是她最為敬重的。
敬且愛的男子,即便他曾心有所屬,又有何妨。
在他起意離開的時候,是因為蘇晗,也是因為她,她一直都明白。
海上鹹溼的風,到了夜裡,仍是刺骨。肖復吻了吻她的鬢角,“你先去歇息,我稍後便回。”
香綺瀟點頭,腳步輕盈地回了船艙。
夜色中的大海,深沉,沒有邊際。空中寒星宛若一顆顆晶瑩璀璨的淚珠,懸而不落。
肖復負手而立,面向北方,久久凝望。
從來不似今日這樣悲傷,因了別離已成真,因了能想見到楚雲錚和蘇晗的落寞。
從來不似今日這般自在,因了身在最遼闊的天地之間,自此再無紛爭,只需安穩度日。
他唯一的希望,是早日看到清平世界,聽到一段帝后傳奇。如此,所有的放棄才值得,對那女子的牽掛才能真的放下。
愛無疆,別離又何妨。
只願你安好。
曾有的榮華宛若一夢,用了十餘年的光陰沉溺其中。
曾有的感情宛若空中明月,要用各自天涯這麼遠的距離來了斷。
唯有兄弟情深是真實的,是他一生的驕傲。
唯有夫妻攜手是真實的,是他一生的歸宿。
風有些猛了,他轉身步入船艙。妻子在等他。除了心頭一份日益減輕的掛牽,再不會負她。
——
晚間,明汐不肯老老實實吃飯,蘇晗索性讓她下地去玩兒,和楚雲錚說起了蘇陌的婚事。
蘇晗最終看中的女子,是利文瑾現在的王妃喬以旋的姐妹。喬以旋家世清白,清官之後,楚雲錚登基之後,重用了她的父親。這樣一來,就和蘇陌這位國舅爺門當戶對了。
楚雲錚只是道:“蘇陌自己沒有意中人麼?若沒有的話,你做主也好。”
“那怎麼辦呢?”蘇晗故作為難,“是讓他走你的路子,自己去尋意中人,還是我給他指婚呢?”
楚雲錚笑,“人人如我的話,不也好麼?”
蘇晗覺得他這話很有超前意識,忍不住輕笑出聲,“你若何時提倡男子一生只能有一名髮妻就更好了。”
“那是祖制,多少年來已成風氣,哪裡是我能改變的事。”楚雲錚把責任推得乾乾淨淨,“我只管自己便可。”
蘇晗格外認真地凝視著他,“你這一生,真的不會再找別的女子了麼?”
楚雲錚微微挑眉,“你一個就已讓我忙不過來,哪裡有那份閒心。”心裡其實有些不高興,到此時了,她居然還是不能完全信任自己。
蘇晗咯咯地笑起來,“就為你這句話,以後你找了別的女人,我也會考慮放你一馬的。”一生那麼長,做皇帝又是諸多不得已,她實在沒辦法百分百的樂觀。
楚雲錚也懶得向她保證什麼,說什麼她都不會信,倒不如省下這世間說正事,於是道:“我打算讓蘇陌今年參加科考,日後讓他一步步在官場上站穩腳跟,少年得志其實不是什麼好事。”
武將大多需要破格提拔,因為戰爭需要的是天賦。而文官就必須要穩紮穩打,想重用的甚至需要先打壓一下,挫挫他的銳氣,日後才不會恃寵而驕走上歧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