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個非常熟悉,非常熟悉,熟悉到連他吃飯時定要用多大碗,睡覺時定要用哪種枕,甚至喝酒時有什麼嗜好都知曉的人!一個早該死了如今卻又活生生立在眼前的人!
他跳下樹,抱著膀子瞧我。
我只覺自頭髮絲到腳趾尖,每一處每一絲都酥酥如被雷電擊過般,傻愣了半刻,呆怔著又杵在原地半刻,而後忽的一聲尖叫,末了便瘋了般衝過去,手腳並用去捶,去踢,去踹。
“你怎的不乾脆死利索?幹嘛要嚇人 ?'…99down'!嚇唬人便是很有趣吧?你躲在暗處瞧我們為你哭,為你傷心,你便滿足了吧?便覺得自己真的很重要吧?!為什麼不死利索?為什麼不死利索?!”
那人嘻嘻笑,一雙眼如夜晚天邊最亮的星。
“既然留在九幽,就別回來!幹嘛又來畫中?不是說你成了星君?星星都該在天上麼,為何在此處?!”努力吸鼻子,猛想通什麼,便跺腳道:“哦哦!我明白了!定是你在九重天得罪人了,於是成了星君也只能看守畫!原來你便是最不受待見的星君麼!”
那人仍只是笑,一張臉仍如從前般俊,只是那雙黑洞眼呢?
手控制不住地顫抖,便去觸他的眼,卻被一把撈住,那人終於開了口,仍一副無賴架勢:“喂喂,注意點形象好不好?即便想男人想瘋了,也別這麼猴急啊!你若因為年紀太大需要陰陽調和,小仙願意效勞,只是這地方好像太隨便了點!”
“呸!你個死人頭的裴少玉,你才需要陰陽調和!明個便去靈山找了狐媚子來,到時你若還敢如此說,我便把頭摘下來給你當蹴鞠踢!”用力掙,卻掙不開手,看來九重天伙食不錯,竟將他喂得力氣大了許多。
“誰稀罕你的頭!”那人手上又加了加力,便將整個身子扯過去,本還想與他爭執,卻突然發現氣息熱熱的拂著臉,那是種不同於陸少卿的男子氣息,很熟悉,卻又很陌生。
臉不爭氣的熱起來,將眼神不自然地轉向別處,我便磕磕巴巴道:“眼不是瞎了?怎的又好了?”
那人又湊近幾分,因個子高,竟是俯視著瞧我,他勾起一邊嘴角,壞笑道:“嗬,原來痴兒也會臉紅?嘖嘖,你學壞了,不是從前那個花錦繡了!”
當下又氣又惱,胳膊更用力掙,嘴上說著:“有什麼不一樣?!花錦繡還是那個花錦繡!反而裴少玉變得更不要臉了!你快鬆開我的手,再不鬆開我拿刀子斷掉它!”
鐵鉗子手就鬆開,裴少玉一臉輕鬆地聳肩攤手:“得得,不過開個玩笑!你用不著惱羞成怒啊!老朋友麼,這麼久沒見面也不對我好點!”
“別渾說!我只問你,你怎的到了畫中?聽說這可是女媧娘娘的寶呢?難不成你歸了女媧娘娘管?成了特使啥的?”
“你還和從前一樣,沒變!”裴少玉尋最近一株樹,身子輕巧一躍便上去,穩坐在枝杈間,似個猴兒般自葉後露出臉來:“女媧娘娘早不知神遊到哪了!何況我只不過一個小仙,也高攀不上娘娘大人啊!其實這次我來——”
他拖長尾音,便拿眼角瞧我,我故作看不到,一屁/股坐地上隨手劃拉開地上的枯葉,他就意味深長地笑,末了才道:“九重天高是高,可也能聽到哭號啥的,所以本仙特來安撫一下你受傷的心——哎呦!”
話被我甩出的枝條打斷,裴少玉誇張地捧著頭臉慘嚎:“誅仙了誅仙了!你這哪是想我啊!分明是想讓我死!”
眼前又有了那扇逐漸閉合的門,我心突地狂跳,就怕這只是明月閣那幻象,雙腳點地身子也上了樹,不管不顧狠狠掐一把他胳膊。
“喂,幹嘛?”
“想知曉是不是幻覺麼!”
“那掐自己多好,幹嘛掐我?”
“掐自己會痛!”
於是兩個人就相視而笑,笑著笑著眼中又有了淚,我抹一把就要湧出的淚,吸吸鼻子又哭又笑:“不是夢就好,不是夢就好!這麼說空空老頭沒騙我!陸少卿沒騙我!便是真的有大緣呢!便是當真能再見!”
說著便搖晃他臂膀,那廝也再笑,笑著笑著卻變了臉,我心中咯噔一聲,想著莫不是又要起變故?而那廝已哀嘆聲,只來得及說一句:“喂,痴兒,你好像又重了!”
話音未了我們已隨著“卡擦”脆響跌下樹來,崴了腳。我與他一人捧著一隻腳,口中哀哀地喚了陣,便又是好一陣子笑。
“得,這次同病相憐了!”
“呸!誰與你同病相憐?你便是隻沒用的仙麼!人家成了仙都騰雲駕霧的好不威風,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