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具肉身子與我原來那具不但相貌一般,就連身形以及前心那顆紅痣皆一模一樣,否則我還真真有些不適應呢。
直賴到夜半時分,我肚子好一陣咕嚕嚕響,知曉是該祭五臟廟了,方起身。而飯菜早已擺上桌,皆是素食,並有一碟子我最愛吃的七里香棗泥糕。
為自己斟了小半碗茶,我牛飲下去。就拿一塊棗泥糕往口內塞,那糕將將觸到唇邊,卻聽耳內猛地一道音炸響:“不能吃!”
這抽冷子乍起的音令我手一抖,牙一顫,便有指甲大一塊棗泥糕入了口。
“千萬別吃。”那道音又起。
這次我敢肯定,是頭一夜任由我千呼萬喚都不肯出現的鳴宣姑娘了。
“為何不能吃?”我莫名其妙,翻來覆去地檢查那塊糕,可糕還是糕,並無什麼稀奇處啊!
“你怎麼這麼多問題?!我對棗泥糕特別敏感,吃了會渾身起紅疹!”鳴宣有些不快,不放心地問我:“你方才不是吃了吧?”
便憶起入口即溶的那指甲蓋一塊膏,我心道那麼一丁點總不會有事,萬一告訴她她又要囉嗦。於是便忙忙搖頭,道:“沒有沒有。”
“那就好。”鳴宣如釋重負,而後就問我:“喂,趁著這段時間咱們互相熟悉一下,而且好好研究一下,什麼時候我出現,什麼時候你出現。”
“呃?!”我大驚,心道還有這種玩法?
而鳴萱就道:“哎呀,這麼說話太累。你去,坐到菱花鏡前。”
“為何?”我一頭霧水。
“去了就知道。”
我依言而行。果然就見那鏡中又顯出個花錦繡來,但這個花錦繡當然不是我。鏡中人頭上簪了亂七八糟釵子,著一身火紅羅裙,卻不是鳴萱還能是哪個?!
小心翼翼觸觸那面菱花鏡,我朝鏡中的鳴萱傻笑:“原來還可以這般呢!我怎的不知?”
她就朝我苦笑,道:“你不知道的事兒多著呢!只不過我沒了記憶,也不知道自己從前怎麼會有這麼多稀奇古怪的本領。”
那一刻,我很想將陸雲錦的話說與她聽。但幾度張口終是吐不出半個字。不知自何時起,我不會再不經大腦的說出任何話。總是瞻前顧後的,並且萬分多疑。
是那些經歷麼?!
我不願承認,在一次次慘痛的經歷中,我不但成長起來了,並且丟失了最寶貴的本真。
鏡中的鳴萱見我良久也不說話,便閒不住,湊過來篤篤篤地敲擊鏡面,不停喚我:“別愣神啊!我令你坐到鏡子前,不是為了讓你對著我發呆的。我是有極重要的話要與你說。”
我方回魂,就問她:“何事?”
而鳴萱就道:“自然是你我的事!如今你我可是名副其實的一體了!可如此絕非長久之計。你千萬不要以為咱們共用一具肉身就萬事大吉了!實話告訴你,這肉身遲早要多找一具的。”
“還找?”
我心道你以為肉身子是你家菜板子上的豬肉,只要肯花銀子便可以買到?更何況肉身子與真魂到底契合不契合更是難說。若不是我與鳴萱那種奇怪的關係,她的肉身子怎會輕易令我入住?
而如今想要再尋別個肉身,無異於大海撈針了!更何況這根針撈捕撈得到,還很難說呢!
於是便將自己想法與她細細道來,鳴萱顯然也未想過這些。當下便有些鬱悶,她托腮蹲在鏡子內,鬱悶無比。
“那就糟了!”她道。
“我只是這麼一想,興許只要咱們肯尋,遲早能尋得到呢。”我搔搔背脊,瞧她那副樣兒,只好安慰她。
“咱們肯尋?你以為可以找個百八十年?實話告訴你,這具肉身絕對撐不過一個月!”她就道。
我被她的話驚住,又搔了搔脖頸,忙細問。當下鳴萱便將二人共用一具肉身的利弊細細講一遍,這一番話卻是足足講了大半個時辰。待到她言罷,我只深吸口氣,就道:“我的娘啊!卻不想這般多說道呢!”
“說道多倒沒什麼。我只怕咱們在這具肉身的極限之內,尋不到合適的新肉身。到時咱們可就慘了。”
“有多慘?”
我忙忙問,而鳴萱正要開口,我突覺一陣鑽心癢。忙不迭地拿手去抓前心,就聽鏡子內的鳴萱哀嚎一聲,朝我直翻白眼:“糟了!你方才到底吃沒吃那塊棗泥糕?”
我渾身奇癢無比,似個被人當場抓住手的小毛賊般悻悻點頭。鳴萱就大呼小叫起來:“完了完了,你快把衣服掀起來看下,是不是已經起紅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