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在麼?”
“姑娘是指?”
“我的胎。”
他便沉默不語。我知他本是個善心人,斷然不肯傷誰的心,哪怕那人真的只是個萍水相逢的路人。
但不知為何,我就是覺得,此刻陸少卿是認得我的!只是,他不願相認而已。
便憶起在我痛不欲生之時,他似曾喚我“錦繡。”但細細追究,我又不敢確定。於是就故作灑脫,道:“沒了好。倒是解脫。”
他明顯怔住,躊躇了半響終於問我:“可你不是?”
“求你救我的胎?”
我笑,道:“但這世上隨心遂願的事太少。曾聽人言‘世上本就沒有十全十美的事兒’所以必然要有一缺了!如今我既然還活著,便也不算虧。”
心中亂成一團,我甚至不知自己到底想說什麼。我只覺得,既然這世間只能留一個花錦繡,便由我來選吧。
若真真深愛著一個人,定然不肯將他推向必須做出艱難選擇的地步。
於是我做一副輕鬆樣兒,朝他道:“道爺,此處不是您該關心的地兒。我只是個尋常女子,不值得您關心。您有您該關心的人!而我,也有關心我的。”
言罷便笑了笑,我又道:“相通道爺必然奇怪我為何要打掉這胎,只因——”將話頭頓住,我盯住他的眼,他便急急的垂下眼簾。
深吸口氣,我將話說完:“我將腹內骨肉滑掉!只因他是個孽/種!忘了告訴道爺,我只是個風塵女子,水性楊花得很!這孽/種我分不清到底是哪個的!只好滑掉他。畢竟女子青春年歲太短,我不願因這不該來的孩子,早早失去享盡極樂機會。”
他一張白臉便更慘白。
我又道:“道爺一定不知,有些事比修行有趣得多。我自是伺候不了道爺,但若道爺有興趣,等我閒下來的時候,為道爺引見幾個個中高手,保證道爺嘗過那滋味後,便再也不想其他了。”
陸少卿臊了臉,面上表情更是又氣又驚。我在心內嘆一聲,既然你不願與我相認,便由我來做個了斷吧。
要愛,必然該愛得轟轟烈烈,哪怕只剩最後一口氣也不放手。要分,就要分的徹徹底底,別給自己任何迴旋餘地!
“所以道爺不用擔心我,我自會尋我的快活。小女子也願道爺可以尋得自己的快活!”
他霍然抬眼簾,身子僵僵的杵在原地。好半響方一疊聲說了三個:“那就好,那就好,那就好!”而後猛地推開門,放進來一股子春風,以及一片三角白光。我仰頭瞧,門外一線天澄藍澄藍,正是初春,早有些耐不住寂寞的迎春花轟轟烈烈的開了。
他頭也不回的離開,雪白身影很快便消失在那大好春光中。
祠廟裡的火堆還在,但內裡溫暖,卻似被這突然湧入的春風帶走。我孤零零坐在火堆前,痴痴地瞧了會兒火苗子,終是忍不住,將神魂再次抽/出,循著那人的腳步再往葉府去。
我藏在樹後,直到夜深方將神魂潛入府。月光姣好,灑了滿院子清輝。我無心賞景,只是悶頭奔了陸少卿所居客房。
一路行來,這偌大葉府竟格外安靜,想是如今夜深都已睡下。我不知自己為何這般急的再探葉府,只是覺得心中那似有似無感覺,令我發狂。
客房已近在眼前。遠遠的便可見屋內一點燭光透窗,以及那雪白窗紙上被燭光映上的影子。
影子共兩道,似乎只是窗前對坐。我輕易分辨出哪個是陸少卿的影兒,而另一個必然是假花錦繡、真鳴宣的影子了!
這本是他們的房間,二人在一處也不稀奇。只是如此深夜,為何卻不睡?難道是在秉燭夜談?抑或郎情妾意的共剪燭花?
我開啟仙眼,提了十分小心,這倆人皆是法力高強的,我該格外謹慎才好!
仙眼一開,屋內景象如在面前,就見陸少卿正與“花錦繡”對坐窗前,不知為何二人皆面色凝重。
就聽“花錦繡”開口道:“我想不通你與她這樣互相折磨,又是何必呢?”
陸少卿手裡捧著一盞茶,聞言捧茶的手竟微微顫了顫。
“花錦繡”又道:“難道你們都相信?”
陸少卿就長嘆一聲,道:“可這話是師父說的,不由少卿不信!”
“要我說你們師兄弟是修行得痴傻了!我怎麼就不信?!反正如今我難以抽身,你我這假夫妻又做得實在無聊,現在我只後悔當初不該那麼痛快答應下來!”
她說著說著竟焦躁的立起身來,在屋內不停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