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子,故作堅強。
可喉嚨口,卻似塞了一團亂麻,噎得我透不過氣來。
努力在臉面上擺個笑意,我仰起頭臉來,對著那夜幕、對著那群星明月也放聲嘶吼:“啊……”
這一聲吼彷彿吼盡了我渾身力氣。突然就成了一個被倒空的麻袋,我腿腳發軟,卻不願跌坐下去,硬撐著扶住木輪車把手,眼前就有無數顆金星晃動。
“罷了,都過去了。你都說人總該朝前看,何況我們是仙麼!雖然暫時還沒歸位,但這紅塵萬丈是遲早要踏出了。待到回首之時,豈不是要笑話自己當初看不開。”
那廝聞聽此言,卻不說話,良久良久,方一個字一個字問我:“花錦繡,你這輩子最恨的是什麼?”
“陸少卿!”我幾乎脫口而出了。
那廝就笑了笑,搖頭,不容置疑道:“你說得瀟灑,卻並沒看開,更沒忘記他。花錦繡,我拐彎抹角地說了那麼多,只想告訴你,你還深愛著他。”
“才不是!”
“沒有愛就沒有恨。”
“哪來的歪理?”
“等到哪一天你提起他時,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再來問我哪聽來的歪理吧。”
那廝垂頭,輕嘆口氣,又道:“我不是問你恨誰,更不想教給你——只有你還深愛一個人時,才會刻骨銘心的恨他。我之所以支開他們,只因為我有非常非常重要的話要和你說。”
這廝雖一向喜歡口若懸河,卻從未如此囉嗦過。而猛然說了一大堆,卻令我越發摸不著頭腦。只覺他說來說去無一個重點,令我真的不懂了。
就實實在在地搖頭,我道:“你既然知曉我的毛病,便不要拐彎抹角。你今夜接二連三戲弄我,我也不與你計較。可裴少玉,你知不知道你今夜多反常?!你本是個爽快人,不如繼續爽快著,有何話要問我,直接問。”
垂頭,我仔細掂量了下,便又道:“你是要問那日我救出你,陸少卿到底逼我做了何麼?若是問這個,我便實話告訴你——”
“別說。”
那廝忙不迭出聲打斷,並笑了笑,道:“我不是怕自己受不了,我只是不願你再想起已經過去的事。”
便開始抽鼻子,我隨手抹一把已溼了的眼角,道:“那又是為何?”
那廝便更加垂頭,幽幽道:“我只是想說,我知道你這輩子最恨的就是欺騙,可我不得不告訴你,我騙了你。其實,陸——”
“其實陸少卿從未愛過花錦繡,這一點早就和裴少玉講過。”一道無比熟悉的音猛自我身後乍起,將那廝的話打斷。我豁然回首,便見憑空出現的一頂黑色軟轎,那轎子被四個肋生雙翼的年輕男子抬著,四人皆著一身黑衣,一頭黑髮隨意披散下來。
他們連同這頂黑色軟轎雖已融在夜色當中,我仍一眼分辨出。只因,那轎中的人即便真的化骨揚灰,我也認得;即便只剩下一把聲音,我也聽得。
卻見那黑色轎簾緩慢掀開,露出內裡半個身子以及半張臉來。那張臉被夜色襯托得越發蒼白,似失血過多一般。就連那隻掀起轎簾的手,都被夜風吹得微微顫抖。
他也著一身黑衣。這魔頭,除了在靈山時還著白衣,其餘時候,恐怕早已知曉自己無論著多潔白的衫子,都掩不住身上骯髒與血腥了。
而他一出現,健談的裴少玉就成了啞子,低垂著頭,好像眼前只要有一條裂縫,他就會鑽進去躲起來。
就憶起大喜夜的情形,我大怒,不由指著那轎中人,質問道:“你又將他怎樣了?是又使了定身術麼?!有何事你見不得人 ?'…99down'有何話你不敢令自己昔日的師弟聽!?你為何不替那好樣兒的死了!?倒真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了!卻不想我那一刀真真偏了幾分,否則定要你魂歸九泉。”
一番話說得嗓子嘶啞,我急喘幾聲,又道:“可你定然不敢下地獄了。你滿手血腥,怎有臉面對那些被你害死的人 ?'…99down'!”
我不停說不停說,不願令自己停下來。生怕一旦停下來,便會想起那句殘忍的話來。
“其實陸少卿從未愛過花錦繡——”
嗬,多可笑!虧裴少玉還覺一份愛裡三個人太擠。恐怕這份愛,人家早想抽身而出了。
我似成了個魂兒出竅的人,只是將越來越難聽的話不停說出口。心中越來越悲涼,越來越無力。突然間所有的疑問,所有令我頭痛的難以解開之謎都一股腦湧上心頭。
“嘔——”
一口腥鹹血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