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靜靜地盯著她。
四目相接,姬秋迅速地垂下雙眸,她站起來,盈盈一福,喚道:“公子。”
公子重耳沒有回答,他坐回了塌幾處。
記起了自己職責的姬秋,連忙跪在他的腿側,開始為他煮酒焚香。
“好像清減了。”
公子重耳若有若無的聲音傳來,讓姬秋手上的動作不由一滯。
轉瞬,她又若無其事地繼續。
公子重耳略略側頭,看了看不斷忙碌的姬秋,近前了些,半晌,方聲音低低地問道:“姬秋?”
“然。”
“身為本公子的近婢,你似乎不甚情願。”
他說話之際,那吐出的溫熱氣息,絲絲縷縷地撲在她的面上,令得她那細小的汗毛,在燈火中,清楚可見地聳立起來。
又來了!
姬秋閉了閉眼,心裡無力地想:又是這種感覺,又是這般神情,怎麼都似自己逃不脫的魔障。
公子重耳緩緩又問:“怎地不說話?”
他的聲音有點沙啞,在這車駕裡,猶為蠱惑人心。
姬秋抿了抿有點乾澀的唇,喃喃說道:“奴婢,無有不情願……”
她的話,只說到這裡便啞住了。
因為,她從公子重耳的眸子裡,看到自己的不情願是那般明顯,她從公子重耳那微微勾起,帶著嘲諷的嘴角,亦看出來,自己的話,是那麼的言不由衷,又怎麼能欺瞞得了他。
“你情願也好,不情願也罷,姬秋你這輩子,便註定只能呆在我的身邊,若是沒有我的允許,你哪裡也去不了。”
盯視著姬秋瞪得大大的眼眸,公子重耳在說這話時,面上的神情無比的愉悅。
瞪視著笑得無比奸詐的某人,姬秋心裡的無力感在逐漸加重,最終如嘆息般輕輕傳來一聲:“然。”
“從今往後,你不得再背主行事,不得再算計於我!”
“然。”
“你明白便好。”
某人這話裡,有得意,亦帶有幾分宣告,跟不容置疑的決斷。
“然。”
良久,馳行的車駕裡,那無力的應諾,終是再次緩緩傳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再見暨雨(五)
數月之後,公子重耳一行終於到了齊國境地。
在驛館裡安置好之後,公子重耳便向齊王宮遞了摺子。
沒過幾天,齊王便宣召了。於是,公子重耳帶著狐偃賈佗幾位近臣,進宮面君。
公子重耳從齊王宮回到驛館時,心情堪為愉悅,隨行的賢士也甚是高興。
姬秋心裡明白,看來,這齊王對公子重耳還甚是禮遇。
是夜,齊王設宴為公子重耳接風洗塵。隨公子重耳出席的,除了今天隨他一同面君的幾位近臣,讓人意外的是,他還帶上了姬秋。
儘管在晉地時,姬秋也曾經常出入王宮。然,一踏入齊王宮時,還是不由看呆了去。
齊國,不愧為怏怏大國。
那宮殿建在一層又一層環形的土臺最上層。每一層土臺,都有著九級臺階。每一級臺階的兩側,各站著一個手持長戟,面無表情的武士。
土臺共有九層,從下面向上仰望,最高一級土臺上的宮殿,凌駕於所有建築之下,彷彿直插雲霄。那輝煌的燈火,在這樣的夜晚,有一種讓人驚豔的繁華。
本來,在周王室還有影響時,齊國這等諸侯國,是不敢建九級臺階,設九層土臺的。九,是極數,是最大,最高貴的數。它是帝王才有資格使用的數字。
土臺下面,是由青石板鋪成的廣場。此時此刻,廣場上濟濟一堂,站滿了貴族。這些貴族彼此寒喧,交談著。
不一會,姬秋等人隨著公子重耳出現在第九層土臺上。這土臺上,五步一個持戟武士,三步一個騰騰燃燒的火把。一眼望去,森嚴壁壘中,兩側的欄杆,散發著玉質潤澤的光芒。
這個大殿,很大,很高,它寬可容納千人,穹形的殿頂,與地面的距離,少說也有十幾米。四邊和殿頂上,每隔個五步,便從牆壁間突起一塊石託,那石託上放著一個銅盆,銅盆中,燃燒著牛油燈。
這種牛油燈,顯然材料特殊,竟是沒有什麼煙霧飄出。數百盞牛油燈,把大殿照得宛如白晝。
公子重耳甫一入殿,便習慣性地露出他那招牌式的,淡淡的,略帶嘲諷的笑容。
公子重耳本來便是個如謫仙般的人物,他便是這麼嘲諷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