氅上殘餘的溫度,暖烘烘的。
他微笑著,撫著景雲的長髮,微笑抬頭,望向院子的外面。
他就是李旦。
他也來了!
蘇慕涯看見他,他也看見了蘇慕涯。
兩個人隔著院子裡的一片雪海,遙遙相望。
……
“殿下怎麼會來長安?”當兩人面對面的時候,蘇慕涯淡淡的問。
“蘇兄為什麼來,我也就是為什麼而來的。”李旦毫不避諱。
“殿下穿的太單薄了!”蘇慕涯的語氣和這天氣一般。
李旦笑笑:“不冷!”
……接下來的是沉默。
許久 ③üww。сōm 的沉默之後,蘇慕涯重新開口:“思雪是我的妻子。”
“我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而且,這一次,我也不準備把她讓出去。”
“我也知道。”他依然笑著,“其實,我並沒有想要跟你去搶,去爭,因為……我配不上她。”
他的話讓蘇慕涯愣住了:“殿下……”
李旦點點頭:“她要的我給不了,因為我是一個王爺,是整個大唐的王爺,我不能專心的去呵護她、去寵她,甚至我還不得不去寵幸別的女人,不得不把我的一部分交給另外一個或者一些女人。而我能給她的,只是一個身份,可是這個身份對於她來說根本無足輕重。”
這樣的感受,蘇慕涯也曾經有過。這兩個男人,一個想要競爭的時候,總有一個會先退出來,過去退出的是蘇慕涯,而現在又變成了李旦。
“咳咳……”李旦輕咳兩聲,他的面上泛出紫色——那是因為寒冷。
他抬起頭,看著院子對面那個正安穩沉睡的小女人,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然後轉向蘇慕涯:“你知道嗎?她現在正在皇室鬥爭的漩渦裡越陷越深,你把她帶回洛陽吧,我不希望她或者我們,有任何一方受傷。”
這一點蘇慕涯又何嘗不知道呢?他無奈的笑笑:“你以為,她是那麼容易就被說服的人麼?你又不是不瞭解她,她選擇的每條路都有她自己的理由,而且,絕不輕言放棄。”
其實,對於兩個人來說,他們都明白這些,所以,李旦的眼底才會流露出那樣無奈的憂傷:“蘇兄,將來某一天,她站在我們的對立面上,你會怎麼做?”
“你呢?”蘇慕涯反問。
“希望我們的武器上不會染上對方的血。”李旦黯然神傷,他不想和她刀兵相見,可是,某一天當整個大唐江山真的會被顛覆的時候,那就由不得他不抽刀。
他的話說完了,人也離去。
只有蘇慕涯一個人守候在這大雪之中,孤獨的守望著雪海對面的那個人。
……
景雲瑟縮了一下,不是因為冷,而是因為一個美夢。
十年前的父親回來了,一手拉著她,一手擁著媽媽,他們就在這雪地的漫步著,媽媽的臉上有種抹不去的憂愁,父親依然那麼體貼,他痴痴的看著媽媽,目光裡有那麼深重的痴迷。
從小時候開始,爸爸的這個樣子就是她最熟悉不過的了,而媽媽只有在望向她的時候才會流露出一點母愛的溫暖,其他的時候,她都是一目的憂傷。
雪越下越大,爸爸和媽媽越走越遠,她跟不上他們的腳步了,而他們離去的足跡也被大雪掩埋。
滿眼望去,獨自淒涼。
她倏然直起身來——原來只是一場夢。
雪依然在下,她站起身,肩頭披著的大氅落地,她吃了一驚,連忙撿起來,在大氅的領口上,赫然一個金色的“豫”字。
他來了。景雲四下張望,可是什麼都沒看見。
她有些失神的把大氅捲起,抱在懷裡,傻傻的發呆。
蘇慕涯已經走遠了,在景雲醒來的時候,他就已經走開,因為他看見蘇洛正深一腳淺一腳的向著這裡而來。
……
“夫人,你怎麼在這裡!”一進院子,看見發呆的景雲,蘇洛下了一跳,幾步跑了過去,脫下身上的棉裘蓋在景雲身上,“這麼大的雪,你會著涼的。”
他的動作那麼嫻熟,那麼自然,連他自己都忘記了自己逾越了本份。
景雲也沒想到,她連忙後退了兩步,掙開蘇洛的棉裘:“不用,我不冷,我有這個。”
順著她的目光,蘇洛看見的景雲手中的大氅,他有些失落——華貴的裘氅又怎麼能是自己的棉衣可以相比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