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御前見天子,世子巧賣萌
四月初的京城正是一年之中氣候最適宜的幾個月之一。雖說時不時會有雨水光顧,但卻不會像夏日那般悶熱,雨過天晴之後,空氣更加清新,而透過東暖閣中新裝的玻璃窗戶看著外頭,就連身為一國之君的皇帝,也有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
這些天他聽從御醫的勸阻,把批奏摺的時間大大縮短了,再加上注意用藥保養,一度因為除夕夜氣怒過度而昏厥之後露出了頹勢的身體,也漸漸有了些起色。然而,御醫的脈案卻因為他的刻意囑咐,並未將這轉機記載上去,相反卻盡是些模稜兩可的話。而李忠更是在乾清宮上下如同篩子似的篩了好幾遍,但凡少許有和外頭勾結的端倪,他輕則把人革退出去到混堂司寶鈔司等地當差,重則打板子黜落到更鼓房乃至於永久守陵,就是活活打死的也有兩個。而對於心腹太監的這番雷霆舉動,皇帝自然保持著默許的態度。
這一日,當李忠奉旨親自去把一頭紮在古今通集庫的陳善昭給請到乾清宮時,陳善昭一進乾清門,就看到一個使勁蹬腿掙扎的小太監被兩個健壯的太監一左一右挾持著從身邊出去。李忠見陳善昭盯著那過去的三個人看個不停,他生怕這位稍有不對,就在御前滿臉頂真勸諫的皇孫又犯了書呆子脾氣,連忙輕咳了一聲。
“世子爺,那小子是不合窺伺皇上起居,所以這才逐出乾清宮,發去更鼓房當差。”
一聽是這麼個道理。陳善昭立時恍然大悟似的點了點頭:“我想呢,前幾天似乎還聽到有人說什麼近來乾清宮大張旗鼓處置人,若是這些沒規矩的,是應該好好清理。否則皇爺爺身邊都不能清淨,豈不是有傷御體?”
“就是這道理,就是這道理。”
李忠鬆了一口氣。暗想如今畢竟是娶了妻快當爹爹的人了,總算不像從前那樣動不動就打破沙鍋問到底。然而,等到上臺階之際,眼見陳善昭沿路見到那些太監宮人施禮,但凡認識的,總會叫出人的名字,又隨口問上一兩句。他更是暗自嘆息。
除卻這呆氣和執拗性子,趙王世子還真的是皇族之中少有好打交道的人,但凡人求些什麼,無論是求藥也好求情也罷,乃至於其他。陳善昭都是無所不應,但卻從來施恩不圖報,從不支使人打探什麼,這一堅持就是**年下來,就連他也早不在意了。畢竟,他和皇帝一樣的風溼毛病,陳善昭從藥酒到藥膏再到特製的護腰護膝等等,也不知道讓他拿了多少去。
“皇上,趙王世子來了。”
聽到門外李忠的通報聲。正站在大案前寫字的皇帝頭也不抬地說道:“讓他進來。”
隨著窸窸窣窣打門簾的聲音,以及那稍稍放輕的腳步聲,以及人下跪行禮的聲音,皇帝這才提高了手腕,見陳善昭正跪伏在面前,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旁人不易察覺的笑意。旋即便沉聲說道:“免了,起來看看朕這幅字如何!”
眼見陳善昭立時一骨碌起身,隨即喜滋滋地繞過御案過來,皇帝便往旁邊讓了一步,見其站在自己剛剛寫完的那一幅橫卷面前,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最後甚至還託著腮幫子冥思苦想了起來,他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就是這麼幾個字,好與不好一語可決之,用得著你這麼想了又想遲疑不決的?”
“皇爺爺您是天子,又是祖父,孫兒總得先看仔細再說話,斷然不敢就這麼掃一眼就讚口不絕。”陳善昭這才抬起了頭,滿臉鄭重地說道,“單是論這幅字,自然是好的,但恕孫兒斗膽,和皇爺爺從前賜給孫兒的那些字相比,這幾個字略有些不如。這條橫卷是乘風破浪,字眼便是一股縱橫睥睨的氣息,但皇爺爺寫的時候,筆下似乎稍有凝滯猶豫,以至於轉折之間有些不夠自然……”
聽陳善昭囉囉嗦嗦還要再挑自己的不是,皇帝不由氣結,當下沉下臉道:“既然朕這幅字在你看來毛病這麼多,那就燒了吧,朕也不賜給你了!”
“啊?”
陳善昭這才恍然大悟似的抬起了頭,見皇帝滿臉的鄭重,他慌忙懊惱地說道:“皇爺爺,孫兒只是隨口品評幾句,您可別當真啊。誰不知道,滿京城的皇子皇孫,就是孫兒藏著您的真跡最多。再說,寫都寫好了,孫兒回去裝裱好藏在書房裡頭自己看,保管外人誰也不能說這幅字不好……哎呀,不對,外人根本看不見!”
聽到陳善昭這一番有些語無倫次的話,皇帝不禁哈哈大笑,隨手用鎮紙輕輕拍了拍面前這一張大案,他方才似笑非笑地說道:“罷了,也就是你敢說朕今天這一幅字不如從前那些。你既然說了朕下筆有凝滯猶豫,轉折不夠自然,朕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