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稟世子妃,單媽媽說,趙四家的是個渾身訊息一點就動的精明人,女兒的性子亦是如此,機靈有餘,穩重不足,頗有些眼高手低,所以之前世子爺挑丫頭伺候的時候,卻是沒有選中她。她那八歲兒子倒還小,人也憨厚老實。”
章晗對此並不意外。倘若自己隨口一說,就能挑到一個可用之人,那運氣也就未免有些太好了。她輕輕點了點頭,又從沈姑姑口中探知了單媽媽推薦的幾個人,她一一暗暗記在心裡,卻沒有打算立時三刻把這些人提拔安插到那些要緊位子上。
即便她對單媽媽觀感再好,可不論是她從張家到顧家耳濡目染學到的東西,還有那些經史子集上君王用人的故事都告訴她,縱使再賢明的人,舉薦上來的人也未必是賢明,決不能偏聽偏信。當然,單媽媽說的那幾個勾連外頭以及欺上瞞下之輩,卻是必然確鑿無疑。她如今接手王府,雖不用一定和從前那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如何慢慢清理王府,卻也是一樁難題,最要緊的是一個由頭。
回了上房,換下那一身沉重的世子妃冠服,章晗穿了一件家常的櫻桃紅色小襖,罩上一件銀紅色的褙子,坐在東廂房的軟榻上一頁頁地翻著手中的賬簿。她並沒有要那些積年的賬簿,只是吩咐拿了兩個月的內院開支簿子,一面兩相對比,一面輕輕用指甲在那些重大的進項和開支上頭輕輕掐著印痕。直到外間傳來了秋韻的聲音,她才抬起了頭。
“世子妃,趙四家的帶著人來了。”
“進來吧。”
章晗合上了手中的簿冊,往那張此前宮中惠妃賞賜的百子多福紫檀木方桌上輕輕一放,抬頭就看見趙四家的帶了一個姿容尚屬端麗的少女進了屋子。母女倆一塊磕了頭之後,趙四家的便直起腰畢恭畢敬地說道:“世子妃,這便是奴婢家裡的閨女,名喚銀杏,今年十三歲。”
輕輕點頭之後,章晗吩咐了一聲抬起頭來,當即便仔細審視了起來。見人雖是竭力顯得低眉順眼,但低著頭的時候,目光卻仍有些遊離不定。當她沉默的時間漸漸有些長了,跪在那兒的銀杏彷彿察覺到了某些不好的端倪,竟是一下子抬起了頭來,出言打破了這沉寂。
“世子妃,奴婢什麼都會做,針線活也好,灑掃擦抹的力氣活也好,照料花木也好,全都能行,請您開恩……”
趙四家的被女兒這大膽放肆的舉動給嚇得一哆嗦,待要開口時,卻已經看到章晗的臉色有些變化,幾乎是一瞬間,她便慌忙出手拉了女兒一把,隨即磕了一個頭便聲音顫抖地說道:“世子妃恕罪,奴婢今兒個來,是想辭謝您這一番好意。奴婢這閨女實在不懂規矩,這上房的差事就算您真的開恩提拔了她,她也萬萬擔當不起”
章晗本就覺得趙四家的活絡伶俐,是個可用的人,此刻見其拉住了女兒,又搶著說出了這麼一番話,她頓時嘴角一挑笑了起來。因見那銀杏雖咬著嘴唇臉色漲得通紅,可終究不敢再爭,她便點點頭道:“既然你這個當孃的這麼說,那就依你的意思。但之前我既然親口說過要賞,就總不能只是嘴上說說。這樣吧,你家兒子八歲,卻也不小了。世子爺提過,外書房前頭的院子裡,正好缺了個小廝,就讓他去那兒吧。”
世子爺身前的差事有多難得,趙四家的自然心裡有數,原本因為女兒的魯莽而懊悔不已的她,此時此刻立時眼睛大亮,慌忙磕了兩個頭連聲謝恩。然而,讓她更沒想到的是,章晗這話竟然還沒有說完。
“至於你這女兒,既然自陳針線不錯,便去針線房試一試活計吧。她年紀小,既然有些冒冒失失的,在那兒磨一磨性子,過一兩年興許就能出息了。”
“是是,多謝世子妃恩典,多謝世子妃恩典”趙四家的一時間驚喜不勝,磕了好幾個頭之後方才記起女兒,見女兒亦是歡歡喜喜地行禮,她忍不住抹了抹剛剛喜極而泣迸出眼圈的淚珠子,起身的時候又賭咒發誓似的說道,“世子妃日後若是有什麼事,儘管吩咐奴婢,奴婢就是粉身碎骨,也一定會做好的”
點點頭後看著母女倆退了下去,章晗輕輕舒了一口氣,知道這一家人就算都差不多了。她撿起剛剛撂下的簿冊正要再看,就只聽外間傳來一聲世子爺來了,她立時一個激靈丟下東西站起身來。下一刻,就只見陳善昭大步進了屋子。她連忙上前親自給他解了身上大氅,入手覺得那一雙手冰冷冰冷,連忙放在手心裡捂了捂,許久一抬頭,就看見了他含笑的眼睛。
“沒事,就是從父王的書房過來有些遠,要知道,父王最討厭男子漢大丈夫捂著個手爐和女人似的。”說到這裡,陳善昭便拉著章晗一塊坐了,瞥見沈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