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噤聲噤聲,這等話如今不可胡說,為尊者諱!說到入閣拜相,皇上也只是建了文淵閣設諸大學士協理政務,拜相兩個字卻也休提。”
“不是拜相,勝似拜相,入閣後朝夕侍奉皇上身側參贊機務,都是從翰林院挑選出來的,就連夏尚書這種資格老的也往往呼一聲閣老,何等風光!”
此起彼伏的議論聲中。靠樓梯口的一桌上,一個帶著小廝的年輕書生喝完了最後一口酒,讓小廝結了帳之後便施施然下了樓。待到街對面上了一輛早就停在這兒的馬車,他往後頭一靠,就對那小廝吩咐道:“回去之後只說我去會友人,其他的別廢話。”
“少爺這話還用吩咐麼?小的又不是第一回了。哪次在夫人面前露了馬腳?”
“算你曉事。”
馬車在大街小巷七拐八繞好一陣子後,最終停在了一座三間五架金漆獸面錫環大門前。那高大的門樓上赫然是一塊黑底金字的匾額,上頭睢陽伯府四個字在日頭底下顯得熠熠生輝。儘管並非御賜,但來往此間的每個人看到這字都往往都會多瞧幾眼,畢竟,素來低調的東宮太子陳善昭也就是幫岳父家寫過這麼一幅字而已。馬車耽擱片刻,隨即從側門而入,一直到了二門方才再次停下。從車上跳了下來的章昶還沒站穩,就有一個僕婦迎上來屈膝行禮。
“小少爺,皇長孫來了,正在裡頭和夫人大奶奶說話呢!”
“啊,怎麼不早說,我進門的時候竟也沒人言語一聲!”
聽說陳曦來了,章昶立時喜形於色,當即腳下匆匆往裡趕去。待到了母親起居的正房,他見門口除了往日那幾個丫頭僕婦之外,尚有幾個垂手侍立的內侍,人人都是規規矩矩大氣不敢吭一聲,他少不得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衫,進而方才走到了門口。剛一立定,門口一個內侍就揚聲說道:“皇長孫,睢陽伯小公子來了!”
“快請。”
話音剛落,章昶等不及人為自己打起簾子,竟是自己徑直一手托起簾子閃了進去。居中的主位上,一側坐著章劉氏,另一側則是坐著一個童子,宋清盈則是帶著一個五六歲的孩子坐在左下首。那和章劉氏對坐的童子身穿竹青色的交領右衽衫子,腳踏一雙黑色布鞋,雙目黑亮,五官俊秀,乍一看去彷彿只是個粉妝玉琢的鄰家孩子,可往那兒一坐,卻是四平八穩頗有一番氣勢。章昶見人笑吟吟的,少不得上前要行禮,可腰都還沒彎下去,冷不防就有一雙手托住了自己的胳膊。他驚訝地抬頭一看,這才發現本應是坐在那兒的陳曦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竄到了自己跟前。
“小舅舅無須多禮。”背對著章劉氏的陳曦對章昶眨了眨眼睛,等章昶站直了身子,他才轉身對章劉氏和宋清盈頷首道,“外祖母,大舅母,聽說小舅就要下貢院了,我特意來給他打打氣鼓鼓勁。”
章劉氏把這外孫一直當成心肝尖一般,他既然說了哪有不從,當即笑道:“去吧去吧,只皇長孫別耽擱太久,回宮時辰遲了可就不好了。昶兒,你說話也當心些,別拿外頭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汙了皇長孫的耳朵!”
“是是是。”
章昶連番答應著,見六歲不到的侄兒章駿眼巴巴地看著自己,彷彿希望自己把他也捎帶了一塊出去玩,他不得不做了個愛莫能助的表情,這才陪侍陳曦出了屋子。等到了書房,他把人都留在了外頭,等到把陳曦迎到書案後頭坐了,他親自去斟了茶送來,這才笑問道:“皇長孫找我何事?”
如今不在人前,陳曦也就褪去了那沉穩有度的皇長孫派頭,雙手按著扶手,垂落下來的兩條腿微微擺動了兩下,他這才說道:“小舅舅,昨日皇祖母對我說一件事,她問我想不想搬回東宮去。”
一晃陳曦養在坤寧宮已經六年了,就連章昶對此也已經習慣了。陳曦啟蒙是皇帝親自挑選的翰林院兩位侍讀學士,而武藝則是皇帝親自教授,如今年紀雖小,卻也是等閒人近不了身。皇后傅氏對這個長孫寬嚴相濟,起居飲食無所不經心,但文武課業卻從沒有任何放鬆。
從陳曦走路嫻熟了之後,每日從坤寧宮去東宮向父母問安,無論是大風雨雪都雷打不動,等五歲過後,傅氏想著讓陳曦知道民間疾苦,旁人不及外家可靠,再加上章家門風嚴謹,於是常常讓其出宮到外家,讓章昶帶著他遍歷京城人情。當初第一次見到陳曦的時候,章昶看著這小大人的外甥,想起自己同樣大時亦是因為和長姊分離而刻苦讀書,對這個外甥自然更多幾分憐惜。而陳曦和他這個小舅舅混熟了之後,自然而然也就在他面前稍稍放鬆了一些,常常和他說些心底話。
於是,他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