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痛苦卻不感到寂寞,因為全城的居民都懷著跟他一樣的心情,那時候他看見街頭逃難的人群和躲藏在戰火中倖存下來的屋舍裡哭泣的孩子時僅僅憎恨自己太弱小不能保護他們,克現在,當他以征服者的姿態踏上這塊土地,他卻發現八年前同病相憐的人們正用憎恨和恐懼的眼神偷偷打量他。
也許對普通人來說一個國家是強大還是弱小一個皇帝是殘暴還是仁慈都是次要的,生活裡頂要緊的是安居樂業,誰打擾了他們平靜——哪怕是極度貧苦——的生活,誰就是謀殺幸福的劊子手。
人們愁苦的眼神使傾城感到異常寂寞。他心想,這些螻蟻一樣的人是不會關心國家和人類的歷史和未來的,他們都是命運的奴隸,可自詡救世主的我甚至沒有資格諒解他們,我只能向他們乞求原諒,哪怕是我把他們從即將到來的絕望中拯救出來,這就是一個人成為了神或者先知以後必須履行的責任,從這種意義上來說,越是全知全能的神就越是因為使用了超越其它生靈的力量這一不公正行為而自卑……
傾城走在街上,思緒飄飛開去。他現在很像知道,古往今來東方和西方的真神,比如基督和穆斯林的真主,在逾越以色列人擊殺埃及人或用流星雨摧毀了墮落的城市時,是否也曾像他現在一樣憂傷?
他當然不可能求證,舊世界的神明已經和那個時代一起消亡了,就算在當時,他們在大多數普通人眼中不也是杜撰的產物嗎?傾城深深嘆了口氣——他最近新添了個嘆氣的習慣——好像要把全部的思緒吐出體外。最好我也變成杜撰的產物,變成孩子們口中的傳說……
他許多年前就已經下決心不再說人是非不再發牢騷,因為可靠的是非判斷準則是不存在的,存在的只有群體和個人(並不總是可靠)的觀念,可是一個人發悶的時候只有觀念什麼也解決不了,還是發發牢騷痛快。他現在想的是,人類歷史上記載的殘暴君主和為非作歹的惡人並不是因為有了力量才作惡,他們真正的心情很可能是害怕一旦停下來就會失去一切,那是一種病態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