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巧可巧,這不就是我們張醫正常愛掛在嘴邊的,那個什麼緣分嘛……”
小小的竹樓不過三進,腳下走了幾十步,在一面湘綢門簾前停下腳步,不等我稍稍穩住心神,只聽為首那個小姑娘脆生生高唱一聲:“稟老太太,芳姑娘給您請安來了!”
也許是因為心中沒底兒,也許是因為過分緊張,就好像條件反射一樣,隨著她稟報聲一時暫歇,我想也不想,“撲通”一聲推倒便叩下頭去:“赫舍里氏芳芳給老太太請安,老太太福壽康寧。”
待了一段工夫,耳旁只聽簾動,似乎門簾從屋裡輕輕被揭了開來,隨即由幾個小姑娘簇擁著,有位什麼人步伐款款,一路徑直走到了我的面前,我在地下大氣也不敢出,頭頂前隱隱約約只看得見一雙繡鞋,寶藍色描雲紋的家常繡鞋,不緊不慢的,站在我的前頭,似乎正在從上到下,細細打量著我。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只覺雙手雙腳開始發麻,彷彿有無數蟲蟻在爬,一段脊樑骨都痠軟的快要斷掉了,頭頂上才彷彿終於滿意了一般,傳來叫起的聲音:“起克吧,抬起頭來叫我瞧瞧。”
暗暗活動了下發麻的腿腳,趕忙一骨碌從地下爬起來,輕輕後退一步,再次福身請安道:“芳芳自知粗笨,唯恐驚擾了老太太,所以不敢抬頭。”
“這怕什麼的,這裡沒那麼多規矩,不用這麼拘束,儘管把頭抬起來就是了。”
額娘常說,即便是打量初次見面的陌生人,也是要講究規矩的,既不能直勾勾的瞪著人家死瞧,更不能拿眼睛從上往下的來回掃人家,尤其是不能抬高下巴,拿鼻尖往下覷著人家,這樣倒顯得是咱們自己不懂禮數沒有規矩了,要打量一個人,應該是微微仰起一點兒頭,然後從下往上,拿眼睛大大方方的瞧,目光不要太快也不能太慢,一點一點兒的移動就好,待到最後,目光一定要正視起對方的眼睛,然後笑一笑,趕緊福身行禮下去問安,惟有這樣,才是大家閨秀應該有的樣子。
當我抬起頭,看清楚眼前這位老太太的模樣時,這一套原本已經演練得滾瓜爛熟的規矩,竟然一下全不好使了。
抬眼前是一扇明亮的臨著一池碧水的窗子,窗下襬著一叢用五彩釉盆栽種著的碧亮潤厚的萬年青,萬年青的一旁站著五六個天青色衣裳的小姑娘,皆是花朵般的容貌,玉石般的肌理,眸子晶瑩宛如點點繁星一般,不過當我看著這位老太太,眼前這如斯美人美景,竟不變得那麼醒目了,甚至漸漸得,彷彿筆尖的水粉般,慢慢淡去了,隱去了,直至化作了老太太身後,一抹平淡灰白的襯托而已。
這是怎樣動人的一種魅力啊,我想,如此動人心魄,卻又絕不張揚,彷彿山中古剎清遠的晚課聲,彷彿於深谷幽幽綻放的一地星白蘭草,幾乎不能為感知所直接察覺,卻好像夕陽最後一抹殘紅餘暉似的,看著看著,就能叫人忍不住要打從心尖兒上,生起一陣顫動起來,漸漸的,整個身子、心智、甚至全部的知覺,都能為這種魅力吸引、融化、直至完全征服了而去,人只好像酥軟了、化解了,只差一點兒就隨風吹遠去了,偏又被這種魅力吸引,只是依依不捨的,重新沉澱下來,在她的聲音裡,塑造了成形……
歲月是那樣的殘忍,足以叫紅顏枯槁雲鬢染霜,韶華流失不過彈指一揮之間,卻也能在眼前這位老太太身上,沉澱下這樣一份氣質神韻,尤其是她那一雙眼睛,淡淡的,微微含笑瞧著我,分明是可親近的,卻也不知怎麼的,又足以叫人戰戰兢兢,絲毫不敢放肆了。
“聽她們回來跟我學說,說你前些日子身子不大爽利,如今可好些了?”
我強壓住發顫的心,不敢貿然答話,只能低低說了一句:“是,不敢叫老祖宗擔心,已經好多了……”
老太太點點頭,輕輕轉身邁開步子,扶著個小丫頭朝裡走去,我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一旁早有個丫頭過來攙起了我,跟著老太太,一同往內堂深處走去。
“這人一上了年紀,嘴就容易犯饞,偏偏又克化不了太多,就愛看著你們小姑娘多吃多喝些,不知道芳兒可還能夠陪我這老婆子一起,吃點兒啊?”她銀白色的髮髻在陽光中隱隱流光,彷彿絲絨般光澤,不用一點兒珠玉,已烘托出了她全部的高貴氣質。
我想了想,想了又想,度量著開口說道:“老太太要賞,芳兒敢不領受,只是芳兒不但愛吃,還能喝上兩杯呢,還請老太太開恩,一起賞賜下才好。”
雖然是反覆斟酌的話,乍一說出,心口還是怕的怦怦直跳,不過這句話似乎對了這位老太太的口味,話音未落,她已經笑了:“畢竟是我滿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