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望地求他魂兮歸來。
——他在我看不到地方死去,朋友帶回了他的骨灰,而我,將骨灰灑在了花田裡……
我握緊了手中的花種,沉默了一會兒,終於有了離開的力氣。
距離分不開天和地,生死分不開我和你。
世界上不幸的人太多了,我想把握自己得來不易的幸福。
離開吉爾哈特的時候,天一如既往的藍。
阿濟格抱了抱我,說,我悉心照顧了八年的花兒被人摘走了。
——一定要幸福啊……
我用力地點頭。
領子一緊,拓拔笑把我拉回了他懷裡,示威地看著阿濟格。
我仰頭對他微笑,他寵溺地揉揉我的腦袋。
玉蘭姐姐說,無論如何,我一直把你當成我最疼愛的妹妹。
爺爺說,拓拔笑的名聲並不好,如果他對你不好,記得回家!
我笑著點頭,我不相信別人的話,只相信自己的感受,他對我,真的很好。
4)
他帶著我一路向東,到了戧國王廷,到了青州。
一路上,是我所未見過也不曾想象過的世界。
我一路驚歎著,聽他介紹著各地的風情。
我終於知道,吉爾哈特只是一個小小的部落,吉爾哈特東邊還有戧國,戧國南部還有陳國。
我們的家在戧國和陳國的交界處,那地方叫做青州。
我們住的地方,叫做將軍府。
結實的木頭房子,和吉爾哈特的帳篷全然不同。
將軍府裡的人很多很多,但是拓拔笑說,他們都是下人。
我不太明白什麼是下人,我對他們好的時候,他們總是受寵若驚的模樣。
那時候我終於知道,將軍府裡還有另一種人,那種人叫做主子,比如最大的主子,是拓拔笑,然後是我,還有和我一樣的許多人。
我的心臟一陣陣的刺痛,原來拓拔笑有很多的妻子,和我一樣的。
小圓說,不是妻,是妾。
她們並不友善,明裡暗裡地欺負我,可是我不在意,同是天涯淪落人,何必相互傾軋呢。
雖然拓拔笑有很多的侍妾,但他一直陪在我身邊,整整三個月。
三個月而已。
我等了他三個月,他陪了我三個月。
那三個月,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日子。
他溫柔地看著我,幫我挽起婦人的髮髻。
其他人都叫我怡夫人,但他仍然溫柔地喚我“我的漣漣”。
三個月後,他奉旨出征。
我在來怡園裡等他,開始種養百日紅。
我聽到下人們說,怡夫人越來越沉靜了,剛來的時候還像個天真的孩子呢……
我悄悄走開。
三個月,我的變化這麼大麼……
阿濟格守護了八年的孩子,在三個月里長大了麼……
拓拔笑離開了半年,回來的時候,又帶回了另一個女子。
我彷彿看到了過去的自己。
扯了扯嘴角,發現自己心痛得無力微笑。
小小的來怡園,窄窄的一方花圃,成了我所有的寄託。
帶了的三十幾粒種子,死了一大半。
吉爾哈特的花,怎麼能在青州的土壤上盛開呢。
我苦笑著,落下了一滴滴眼淚。
卻再沒有人為我拭去。
我割開手臂內側,鮮血落到了土壤裡。
一個月後,那地方長出了小芽。
沒有不流鮮血的成長,沒有不經疼痛的化蝶。
將軍府裡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有時候,我還是能見到拓拔笑的,只不過他看我的眼神已經不如最初。
我好想念那時他的溫柔,想念他低聲喚我的名字,想念那一夜他掌心的溫度。
可是我什麼都沒有表現出來。
我終於明白了那時阿濟格的話,明白了爺爺的擔憂。
可是吉爾哈特,好遠好遠,沒有阿濟格,我不認得回家的路。
也或許,我仍然抱有幻想,幻想有一天他會回頭。
百日紅一日日的成長,他二十五歲的生日快到了,我希望在那一日送給他。
離開吉爾哈特之後,我的身體一直好不起來,或許是等待拓拔笑的那三個月裡著了涼,落下了一輩子的病根。
昏昏沉沉的躺著,聽到外面有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