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每年入春,便是新茶入貢的時候。那時,宸旭總是第一時間讓人將最好一批送到我的宮中。只要得閒,他就會來,喝我親手沏的顧渚紫筍,還打趣的說:“朕的第一人,沏了天下第一茶!”
第一人,呵呵,帝王心中的第一誰不想當?可是這第一,也著實不容易當呢!
茶霧漫漫,清香沁脾,思緒卻如刀飛,真恨不得馬上告訴他:皇上,民女的故事是一樁大大的冤案!
可是,他會信我嗎?
縱是信了,事隔多年,他又肯為一個死去的人再次掀起波瀾嗎?古往今來,深宮紅顏怨如潮,有哪一個帝王不怕後院起火?如何能讓他為我血洗冤屈?
有人說,男人最容易答應女人要求的時候,便是雲雨歡愉之後,雖然是句荒唐話,卻也有些道理。
心底一聲嘲笑,我捧緊了手中的雕龍琉璃杯。指尖在瑟瑟顫抖,杯中的茶水漾起環環美韻,映著我淒冷的眼睛,好像一對寒星,墜落了,沉淪了。
心往某處狠狠一沉,抬起頭來,恬笑的望著他說:“皇上,民女這故事,似是不宜被宮女們聽去,怕會嚇壞了她們呢!”
他使個眼色,笛清便引著宮女們悉數退出。
殿內靜得唯有雨聲,他邊拈玩著銀盤中的臻仁,邊看著我,我則歉意的笑笑:“皇上,在講故事前,請民女還有一個疑團想要解開!”
他抓了把臻仁撒在桌面,用食指輕輕撥弄著,氣定神閒,半笑半嘲的道:“呵呵,這個說書人啊,讓她開板兒還真費事呢!”
“呵呵,因為這個說書人的聽眾,是天下第一人呀!”我也承接了他的語氣,半笑半嘲。
他抬頭,眸心映著我彎彎笑眼,目色間有些詢問之意。
我大方與他對視,說:“適才一路過來,民女都在想,皇上召見的,到底是阮品嫣還是素貴妃?在講故事之前,能不能請皇上明示於民女呢?”
他目色一沉,緩緩的轉過臉去望著門外,那方有片春桃臨水開放,在漫漫雨絲中畫了一地嫣紅,直若歲月悽麗的步履,讓人心酸。傷感的神色漸漸在臉上凝集,他望著那方,思緒漫漫道:“曾經,她央求朕,在來春花開的時候,帶她到這兒來!”
第四章 春宵一刻值千金(15)
心緋一顫,我說:“多謝皇上示下,民女明白了,皇上德重恩弘,今日有心要圓素貴妃一個夢,讓她芳魂早安!民女願意現在就讓身於魂,同樣的嘴巴,換一個口氣來講述那個故事。行嗎?”
他未置可否,低頭擺弄著那些臻仁,似個孩子般給它們排隊,令我靜靜而不安的等了須臾,方開口問:“她如何會來,是要火光嗎?”
“不,不!”我急忙否定。不能見火,一旦見了火,我的瘋病就會發作,必會把事情給弄砸了。至於如何扮演成鬼上身,我也一早就想好了。“皇上,不需火光,民女只需閉目片刻,在心中召喚素貴妃,她就會來了!”
“這麼簡單?”他不太相信。
我忙頷首:“是!素貴妃說過的,她陰氣不多了,很快就會魂飛魄散,只能藏身在我的影子裡,以便皇上召見的時候,她能及時附到我的身上!”
“魂飛魄散!”他臉上一陣糾結,急聲問:“怎麼是魂飛魄散呢,不是會投胎轉世麼?”
我不語。
他將目光投向門外,恍然若失的看著那雨中美景,眼底似雲了一層複雜的霧氣,有回味,有留戀,有震驚,亦有哀傷。
他這般樣子,讓我些許感動,也暗自的幸災樂禍。種什麼花結什麼果,他當年親手毀了我們的情,他可以不在乎姜素素,可以不在乎刻骨銘心的情義,卻無法駕馭他自己的心,才會有今天的感傷。
雨聲瀝瀝,打在心頭,溼了一片。我閉上眼睛,片刻後再睜開,他已立身門外,站于飛簷之下,隔著一橫雕花欄杆,直勾勾的看著落雨。
我走到他背後,望著那天底下最輝煌的背影,輕輕道了聲:“旭郎,我來了!”旭郎這稱呼緣於從前的一次嬉鬧,當時沒有旁人在場,一張紅紗遮住頭頂的太陽,夏風徐徐,百花簇膝,我們雙雙躲在紅色的光暈中,他喚我娘子,我叫他旭郎。他說,旭郎這稱呼,只給姜素素一個人。
此時,聽我將那秘稱喚了出來,他大受震動,僵直的背對著我站了半晌,方顫著聲問:“是你嗎,愛妃?”
春風般的聲音融入空氣,隨著瀝瀝小雨,溫潤遠去。雨水連綿了天地,桃花在淚雨中嬌弱的顫抖,一聲愛妃,藏著多少花謝花開的記憶!我擦著奔湧而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