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裡走些,中央藻井上有一頂巨大的螭吻,從嘴裡垂下一顆銀白色的大圓珠,周圍環繞著六顆小珠,龍頭、寶珠正對著下面的紫檀木椅,頭頂懸樑間亦是彩畫絢麗,鮮豔悅目,紅黃兩色金龍紋圖案相耀其間,龍的周圍還襯著流雲火焰,看上去很有皇家氣派。
最引人注目的是偏廳那張書桌,不知採選的那種上好木材,打造出來的木色十分乾淨清麗,像是經過精雕細琢的古董,桌上整齊的擺著宣紙與筆墨,硯盒裡墨跡已幹,想是主人很久不曾使用了。桌子後面的牆上掛了幾幅字,是正楷體,筆勁剛毅有力,可以看出寫字的是個胸懷大志之人。
偌大個富麗堂皇的前廳,配上這書香氣息濃重的偏廳,看的我心曠神怡,忍不住想要動筆畫一畫。我來到這個世界,還從沒畫過畫呢,只聽小蜻蜓和柳宣城曾經提到過,自己畫藝超群,卻從沒親手試驗過。我看了眼柴紹,示意他想借用下那張書桌,不料他卻很寶貝似的一把將我拉開:“以後,這屋裡所有的地方你都可以去,唯獨這個偏殿,你不可以撒野。”
什麼?撒野?這詞用的也太傷人了吧。我好歹也是個才女好不,我也懂得憐惜筆墨好不,我又不是街頭賣豬肉的,居然說我撒野,不就是寶貝那張桌子麼,至於這麼小氣嘛。小氣鬼!!!
該看的都看完了,有點被房東帶著看房子但是不許碰這個不許摸那個的感覺。小小總結一下,這種豪宅要是在二十一世紀,應該被稱作別墅吧?駙馬果然是有錢人,在這麼僻靜幽深的竹林裡建了這麼一座小宮殿似的雅居,佩服,佩服。
“這屋子有名字嗎?”
“清雅小築。”
“嗯,不錯,正合我意,竹林深處,曲徑通幽,泉水清澈,小小別墅,雅緻舒適,真不負了這個好名字。”
“你倒挺有詩情畫意。”
“彼此,彼此。”
門口忽然有個女孩子推門而入,見到我和柴紹,先是一驚,莞爾變成欣喜:“公子今日怎麼回來了!這位姑娘是……”
“她叫李令月。”
“奴婢紅袖,見過李姑娘。”她深深福禮,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細細打量,那是聘聘嫋嫋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初。片刻凝滯,我正欲向她回禮,剛曲下右膝,柴紹一把將我拉起,言語中不知是什麼情緒:“只是個丫鬟,不必行此大禮”,轉而又對那紅袖丫頭道,“今日起,李姑娘就是這清雅小築的女主人了,好生伺候。”
“是。”那丫頭畢恭畢敬,弄的我再次不好意思起來。按先來後到的順序,我也不該如此喧賓奪主,再加上我本就是青樓女子,和這種貴族公子家的丫鬟比起來恐怕身份地位還更加卑賤許多,我怎麼好意思當她的女主人呢?
想到這兒,我笑吟吟的朝小丫頭走去,撫她起身站好,道:“別聽那個小氣鬼的,我長你幾歲,就喊我月姐姐吧。”
“你……”柴紹聽我又稱呼他為“鬼”,氣得臉都綠了。
“奴婢不敢。奴婢是丫鬟,李姑娘是主子,主僕有別,奴婢要是喊您作姐姐,柴公子定要殺了奴婢的。”我靠!這小丫頭片子,是被他主人洗腦了是吧,訓練的如此有素,我還怎麼給她灌迷魂湯啊,我還怎麼使出那張“初來乍到先套近乎”的殺手鐧啊,我還指望著她告訴我柴大公子的身世背景呢!好吧,柴紹,你贏了,你厲害,我華麗麗的敗給你了。
再看向柴紹,他已是面露滿意之色,悉心調教的奴婢在我這掙了臉面,他怕是做夢也要偷笑了吧!
柴紹不再理會我,走到那張古董寶貝書桌跟前,背對著我們,用很平靜的語氣問道:“怎麼不見崔湜?”
“崔公子今日清晨收到您的飛鴿傳書,早早的就出門了,此時也該回來了吧,要不,奴婢出去迎一迎?”
“不必了,是我通知他今日有客要來,讓他早作準備,想必是去西梁酒肆上打酒去了。”
“這個傻瓜,一定是以為公子您要帶來的客人是男人。”見這紅袖好像也挺開朗的,不像方才進屋那般拘謹,和她主子關係處的很融洽吧!不錯啊,小丫頭片子十幾來歲的就已經這麼會做人、會看臉色了,將來定是可塑之才啊。至於那個什麼崔公子,他們到底在說誰呢,難道是這屋子以前的主人 ?'…87book'
說曹操,曹操就到了。只見這公子乃是土木形骸,不自藻飾,龍章鳳姿,天之自然。他有竹的清雅,竹的高貴,竹的瀟灑,竹的飄逸;風過處,揚起衣衫,勾勒出修長的腿,臨風若歸。這才是我心目中真正的竹林深處優雅的男主人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