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柔聲勸了好一會兒,董婉的眼淚才慢慢止住。
“婉妹妹,剛剛生完孩子,身子還虛得很,千萬不宜傷心過度。”玲瓏握著她的手,“你不是還有小公主陪在身邊嗎?這樣就夠了……”至少在目前看來是足夠了。雖然是一個女兒,但是起碼能給深宮裡孤寂的生活添上一絲生氣。
在她剛剛懷上孩子的時候,玲瓏便來找她談過話。
她知道這樣的談話是“結盟”的開始,而她也知道在後宮中得到一個盟友對她來說是多麼的重要。但是她的心先於她的意識,對玲瓏的“條款”提出了抗議。
她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女,春心萌動,而俘獲她芳心的正是這天底下最英勇的男人。此刻,她與任何人結成同盟,對她來說就是對他的背叛。
幸福是什麼?
幸福是無意間的回首時瞥見的那一抹絢麗的笑容。
幸福是午夜夢迴時,一個溫暖有力的擁抱。
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玄燁俘獲女人芳心的手段不可謂不高明。他的一舉手一投足,一蹙眉一展顏之間就能使一個女人對她魂牽夢縈,為之死心塌地。
“玲瓏姐姐,我的心是皇上的。我會一輩子都對他好的。”董婉想了想,忍著羞還是將內心深處的想法講出來了。
玲瓏聽她如此說,就打消了要繼續勸說的念頭。這樣一個天真的人兒,和當初的自己簡直一模樣。只有被徹底的傷害後,才能明白什麼愛與不愛,不過是一場虛幻的夢罷了。
“傻妹妹,姐姐明白。”玲瓏微笑道。
後來有一次,董婉去慈寧宮給太皇太后請安。
老人家見了她,雖不似前些時候那樣的冷淡,但是態度依舊不是如自己想象的那般熱情。原以為自己懷上龍嗣,就可以將功補過,換取太皇太后的諒解,但事情好像並沒有朝著自己所希望的方向發展。
“董婉啊董婉,你怎麼就那麼迫不及待地要離開坤寧宮呢?”太皇太后閉目歪在炕上,她知道董婉就跪在自己跟前,但是卻不屑於睜眼瞧她。
“奴婢該死。”董婉的額頭重重地砸在大理石的地面上。
太皇太后開口道:“這可使不得,你現在可懷著我們愛新覺羅家的子嗣呢。蘇麻,扶她起來。”
蘇麻拉姑應了聲是,就上前攙起董婉。
太皇太后這才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犀利的目光將董婉上上下下、裡裡外外看了個透徹,須臾,笑道:“你倒是比以前高了些,豐腴了些。女大十八變啊,現在確實是一個大美人了。”
董婉只是紅著臉低著頭,並不敢答話。
“蘇麻,去把煨著的湯藥端來。”
董婉的心頓時涼了一半,冷汗也沁出半身來。
“娘娘,這是太皇太后命李太醫為你開的安胎藥。”蘇麻拉姑將一個盛滿了墨黑色湯藥的小碗端到了董婉面前,“娘娘還是趁熱喝了吧。”
董婉看了一眼太皇太后,想從她的神情裡讀出點什麼,但卻是徒勞。只得哆哆嗦嗦地將碗從蘇麻拉姑手中接過,那一剎那,無數的念頭轉過她的腦子。但她唯一能抓住的只有一點:她應該聽玲瓏的勸告。
那晚烏黑的,深不見底的水,此刻就要吞沒她的生命,吞沒她得來不易的幸福。
董婉心一橫,將那一碗藥潑在了地上,然後自己伏倒在太皇太后腳邊,哀求道:“奴婢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請太皇太后再給我一次機會……”
她渾身打著哆嗦,蘇麻拉姑看著覺得心疼,卻也不好說情,只能垂首默默地站在一邊。
“你這孩子,好端端的將一碗安胎藥潑了作甚?”太皇太后嗔怒道。
現在就算那碗藥裡擱著砒霜,也無從尋找證據了。
董婉依舊是重複著那一句“奴婢不敢”。從她決定去牽他伸過來的手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早晚都得面對這一場腥風血雨,只是當自己真的要拿性命去維護那所謂的“愛情”時,她還是退縮了。
“奴婢的性命是太皇太后給的。太皇太后想取了去,董婉不敢有半句怨言。只是奴婢現在懷有皇上的骨血,奴婢不敢死……”
太皇太后笑道:“誰要你的命了?我留你還有大用處呢!”
蘇麻拉姑道:“娘娘確實是誤會太皇太后的一番好意了。”
董婉當然不信,站在她眼前的是閻王殿要取她性命的黑白雙煞,她們的話,她一個字都會相信的。但是她不能面露疑色,只能磕著頭道:“奴婢該死,奴婢辜負了太皇太后的一番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