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秀娥幾乎可以說,是習慣性的做了個鬼臉給她老孃看,又咕噥了一句,“你又沒把我生成個大家閨秀…”,然後不等張嬤轉過身來,掉頭就跑出了門去。張嬤氣的乾瞪眼,末了看了我一眼,那裡的包含的東西太多我看不太懂,卻能明白一件事兒,那就是張嬤絕對沒有生氣,於是我就對著她笑。
張嬤搖了搖頭,唸叨了幾句,“孽障,沒心沒肺”的話,就轉身取了個盤子遞給我,兩塊熱乎乎的棗糕放在上面。她笑說,“餃子還得一會兒才好,先拿這個墊墊,你出去吧,這怪熱的,你丹青姐姐也快醒了,吃完了你過去瞧瞧”。說完用她的衣襟兒給我抹了抹臉上的汗,端詳了一下我,又輕輕的幫我順了順劉海兒,這才笑著對我努努嘴。
張嬤的指尖有些硬繭,但卻暖暖的,我微笑著對她點了點頭,這才兩手端著盤子出去了,外面彷彿寂靜得很,靜的似乎能聽到空氣流動的聲音。拐了兩個彎兒走到牆角處,那堆著些稻草和碎磚。
還沒走近,一股子黴味就飄了過來,可這兒卻異常安靜,是個沒有人來的角落,也是我和秀娥的秘密所在。我剛揀這個乾淨的地方坐下,一隻小手已經飛快的從一旁伸過來,從盤子裡抓起了一塊糕就往嘴裡塞。
我轉過頭笑看著大快朵頤的秀娥,棗糕是她愛吃的,她也最耐不得餓,我不禁想起二太太對張嬤的那句話,“秀兒啊,你就是個刀子嘴豆腐心,人又太要強,這是女人大忌啊”。
那個時候的我還不太明白女人要強是大忌的這個道理,可是看著沒了男人的張嬤和憎惡督軍的丹青,我多少有些明白了。
“清朗”,秀娥含糊的喚了我一聲,我扭過頭去看她,她眨巴著眼問我,“你知道小白臉是什麼意思嗎”,我搖了搖頭,秀娥有些得意的湊過來小聲說,“我就聽大太太和三太太說過,偷聽”,說完又吧嗒吧嗒嘴,“不過我也不明白是什麼意思,不過肯定不是好話,她們的樣子怪怪的”。
我伸手拿起另一塊棗糕遞了過去,秀娥毫不客氣的接了過來,邊吃邊說,“你說,那個霍先生是不是也不是好人,要不然阿孃幹嘛也這麼說他”。我搖了搖頭,不知道該說什麼,對那個霍先生之所以沒什麼好感,是因為丹青那不能掩飾的熱誠和張嬤竭力掩飾的不安,可他確實不象個壞人。
秀娥三口兩口解決的問題,一邊用袖子在嘴邊抹著,一遍轉眼睛,突然轉過頭來問了我一句,“你說,咱們要不要去問問小姐,她一定懂,萬一那個傢伙是壞人怎麼辦”。
“不要”,我厲聲說了一句,秀娥嚇了一跳,我自己也是。看著秀娥眨個不停的眼睛,我壓低了聲音,“不要去,有你阿孃呢”。秀娥被我的臉色嚇住了,忙得點頭,我對她笑了笑,她立刻就放鬆下來了。
我轉回了頭,心裡覺得沉甸甸的,雖然不知道小白臉是什麼意思,但是我就是知道,這三個字絕對不能和丹青講。
“清朗,清朗”,已經把方才的問題拋之腦後的秀娥捅了捅我的肩膀,我下意識的轉過頭去看她,她臉上帶了些興奮的神采。見我回過頭來,她先把我拉起來,又快手快腳把黴爛的稻草堆往旁邊搬。
我不禁張大了眼睛,一個破舊的牆洞滿滿的露了出來,看著以前興許是個引水渠,但是因為年久失修,已然爛成個大洞了。看了一眼滿臉邀功神色的秀娥,我忍不住蹲下身子往外看去,蔥蔥郁郁的林木順勢映入了眼簾…
那個時候我拒絕了和秀娥出去探險,也告訴她千萬不要再去動那些我辛苦復員的稻草,秀娥的臉上寫滿了心有不甘,但是看著我一臉嚴肅的雞毛撣子表情,她還是點頭答應了。
那個時候我只是想著,家裡的事情已經爛如亂麻,我和秀娥不能再去給丹青和張嬤添麻煩了,可沒有想到現在卻…
我氣喘吁吁的搬開了那堆稻草,回過身來,看向正無聲站在我身後的霍先生,他看看我,再看看那個破洞,眼中閃爍著什麼,臉上卻是一付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卻顧不得他到底在想什麼,只知道自己的心跳得難受,那種感覺也越來越強烈,丹青的蒼白表情猛地從我眼前一閃而過。我越發急切,伸手指了指那個洞口,低聲說,“快走”…
霍長遠定定的看了我一會兒,這才一步步地走了過來,雖然他每一步走得都很穩,可我還是能感覺到他腿部的不適。可心裡那份壓抑的感覺越來越重,已經讓我顧不上他的感覺,就算他瘸的走不動了,我拖也要把他拖出去,拖出丹青的“地盤”,彷彿只有這樣我才會感覺安全。
“小姑娘”,霍長遠走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