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不過她的敏銳,乾脆也不藏了:“很久了,久到姑姑想不到,若朕記得沒錯,大約十三年。”
他竟與南越胤王結盟已有十三年!可他才多大!令妧震驚異常,隨即脫口:“是崔太后?”
念及母后,他難得笑得柔和,話語似低嘆:“是啊,那時朕有母后。”
纖指緊緊拽著廣袖,令妧只覺脊背陣陣泛涼,彼時皇兄尚在,究竟什麼事能叫崔後在那時就要暗中求外族庇佑?皇兄必然是不知曉的,令妧恍惚又覺得那件事和崔後瘋癲,駙馬慘死脫不了關係……
第二十二章 決斷03
往後的話再不必多說,令妧心中明瞭。
胤王也不是善類,那樣機密的訊息他必然也是要得到好處的。在南越他沒有慶王得寵,並不代表他就要坐以待斃。他派親信來,也是求娶北漢大長公主。
可世弦在拒絕了慶王之後,竟又婉拒了胤王!
至此,十三年的盟約俱毀,崔太后的苦心也毀於一旦。
於胤王來說不過是重新再尋一個盟友,可於世弦卻是一次內亂,一場血戰。
那消瘦手指覆在她的手背,他低低道:“和親之事你想都別想。姑姑既已站在朕這一邊,朕有秦將軍,瑞王若真反了,也未必就不能一擋。”
單一個瑞王自是不怕,令妧忍住哽咽:“可他有南越皇帝相助。”
她的話他仿若未聞,惶惶然撐起身來。令妧欲勸,但見他執意,也只能小心扶著他。烏髮散過肩胛,他的氣息輕浮,卻是抬手怔怔瞧上半晌。
修長手指,伴著寸寸分明筋骨,蒼白裡透著無力。
帷幔直垂,無風無動。微弱光線映著他半壁側臉,寂淡裡像是生出無奈來。
他忽而輕緩握了握手指,自嘲笑道:“自北漢立國以來,劉家歷代帝王,也只朕這手不曾握劍挽韁。朕若是死,也必不死在病榻之上。”
他說生死說得那樣輕淡,令妧驚呼一聲“世弦”,抬手就捂住了他的嘴,語聲裡是透不盡的慌張:“不許……不許你胡說!”
什麼死不死的,他還那麼年輕,他的生命才剛剛開始!
“那樣辛苦才從我手中奪了權去,你竟說這樣的話……”
她分明是有怒,可是卻怒不起來,字裡行間全是害怕。她習慣了他的挑釁,他的冷清,他的無情,卻不習慣他說這樣的話。
她抖動的睫毛,熠光的瞳眸,煞白的臉,顫抖的肩……無一不在顯露她的懼意。
她也曾在他面前服軟過,那次他接住她昏厥的身軀時,他所看到的她也不過是悲傷漫過所有,無嗔無念的哀傷淡漠,那是心死。而此刻,那些真真切切的害怕明白地寫在她的臉上,她在怕他死嗎?
他短滯一念,竟是笑了。
清弱而溫柔。
令妧微微一愣,竟彷彿像是從這張臉上又瞧出另一個人的影子來。掌心傳來一絲刺痛警醒了她,略咬住櫻唇,笑話她是糊塗了。
“和親的事到此為止。”他止了笑,黑若曜石的瞳眸凝住她,“朕搶走你最倚重的侍女,搶走你手中的權力,自然會給姑姑一些回報。”
他又淺淺笑了,她便順著他問:“什麼回報?”
他的笑容如風,話語生暖:“朕給不了你別的,卻給得起你一個婚姻自由。”不會迫她去和親,不會逼她嫁給她不想嫁的人。
第二十二章 決斷04
夕陽殘光,卻被層層烏雲蓋住。
不多時,有雨珠悄悄落下來,打溼了滿園的墨蘭,卻仍是壓不住空氣裡芬洌的香。
茶已飲了無數盞,內室太監張石又做主留慶王在別院用了膳。
慶王的目光穿過茫茫雨簾,石階鋪就的路早已被打磨得光潔無比,直通向門外的大道依舊安靜如初。他的眸光略沉,緊抿的唇角微動,神色已是不耐煩。
張石跟著令妧已久,是昔日太皇太后一手調教的人,自也懂得察言觀色。不過他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公主既說去去就回,這一整天的時間過了,天色漸暗還不見人影。
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慶王凝視來人,見那侍從與張石耳語幾句,張石忙打著傘出去。別院門口,男子一身錦衣華服,肩頭略見了水印,面額亦是蒙上薄薄一層水氣。他隨手將雨傘一收,張石聞得他身後侍衛與他說著話。張石臉色微變,忙上前行了禮。心想著今兒真是新鮮,南越的人一個個的都來了。
允聿點點頭以作回應。
慶王早已不耐煩,正要起身之際,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