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武帝神色平和,笑容一向寬容:“倒是不知母后相中了誰?”
眾人只道是新晉才俊中的一人,狀元嘴角笑意已現,榜眼與探花都紛紛斂起了神色。唯崔後一人,漸漸收復華美臉龐的笑,金甲丹蔻漸沒入掌心之中,一雙似怒非怒的眸子,略略往下,又落在那少年身上。
皇太后的笑意已起:“沈玉遲。”
話落成珠,惹來一陣騷動。
諸臣細碎接耳,面露疑色。殿前那三位新晉才俊更是一陣吃驚,紛紛回頭瞧去。
聖武帝神色覆疑,倒是也不說話。
少年這才撫袍起身,恭敬跪於大殿正中。內殿無風,華貴明燈微晃著人影拂動,諸臣、諸公主這才將注意力移到面前此人的身上來。
第二章 賜婚02
還未及弱冠,生的面目清秀,到底是少了一抹沉穩氣斂。周身上下,也不過一身中等錦緞,再是細瞧不出什麼。諸公主心下駭然,此人前途不明,恐嫁不得。幾位出身高貴的公主竟是放心笑著,自顧端著酒樽飲酒,想來也與自己沒有什麼關係。倒是那些身份低微的幾個,到底惶惶不堪起來。諸臣心中疑慮,不明皇太后看上他什麼,想來也只以為是哪位公主與這少年公子私下定情,皇太后為顧及顏面才唱了如此一齣戲,便也都靜觀著。
“既是母后中意,想必自有過人之處。相中哪位公主,不妨倒是說出來。”聖武帝言語幽幽沉沉,不辨喜怒。
沈玉遲跪在殿上,此時方回過神來。今年殿試,他可謂自信滿滿,原以為狀元不過是囊中之物,誰知竟是如此局面。太監來通知要他參加晚宴時,他只還以為是殿試結果不公,想要他來撥正,那知竟是要他做駙馬!此刻,皇太后和皇上都開了口,他若是一句不要,便是大大折了皇家顏面,那該是要論斬的。可是選,又該怎麼選?
他既非王族,也非官宦,諸位公主無論出身是否高貴,於他來說都是高攀。
額上有細汗滲出,撐在地上的掌心已見微涼,溫然眉目淡掃過席上諸位美若天仙的女子,心底思緒迴轉過來。今上所出共有九位公主,其中三位已經出閣,席上剩餘六位縱無盛寵,其父皇母妃健在,也由不得他放肆。先帝卻還有兩位小公主未出閣,其中一位乃當今皇太后親女寧安長公主,另一位則是已故馬昭儀所出的臨安公主。
幾經權衡,他終是緩聲道:“回皇上,草民中意臨安公主。”
崔後掌心早已滲出了汗,此刻聞得他說出臨安公主,懸起的心終是放下了,這沈玉遲未曾奪下狀元一位,看來心思倒是不蠢,也不枉她表姐教導一番。
聖武帝眉頭微擰,輕聲問:“臨安?”
皇太后卻忽而笑起來:“皇上聽錯了,是寧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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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密睫毛微動,那雙水靈明澈的雙眸到底睜開來。
記憶中的那奢華豔絕的場面被瞬息間屏退,徒留下眼前一座淒涼孤墳。
碑上,明明白白刻著“亡夫沈玉遲之墓”。
所有人都不會料想皇太后竟願意將自己的/幼/女/賜給一個殿試落榜之人。且那人非富非貴。
她只記得那晚,全場譁然,皇兄常年寬容溫然的眉宇間竟是染起點點的笑意。她隔得遠,此刻還能清晰地記起來,那竟是一抹釋然。
那一年,恰好聖武十二年,她年僅十三,年紀尚輕。容不得她不願,容不得她推遲半句,她與沈玉遲的婚約既定。皇太后特別恩典,加封準駙馬為邯陵郡守。
聖武十四年,聖武帝駕崩,太子繼位,時年九歲,是為乾寧元年。同年,寧安長公主下嫁邯陵郡守。
如今,已是乾寧十年,又是四年過去了。
周圍的冷風呼嘯起來,天空愁雲慘淡,不多時,又是飄飄然地下起雪來。比之乾寧六年回京的那一場,還要大,還要密。
“公主,風雪大了,可否回去?”身後,傳來侍女玉致的聲音。
令妧沒有回身,纖長手指拽緊風氅,半晌,輕緩吐字:“玉致,給你哥哥上柱香。”
作者題外話:呵呵,今天還是二更了,以後更新還是和以往一樣,平時二更,週末一更。介於讀者說人物關係太亂了,所以我乾脆把人物關係表刪除了,反正寫下去,也是一樣會清楚的。麼麼
第二章 賜婚03
薰香從蓮花紋路的香爐內嫋嫋升起,硃色門窗大開,從駙馬墳前回來已逾半個時辰,風雪卻依舊大。
陰霾天空下,飄進內室的雪花沾上了暖意,瞬息間化為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