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淡淡氣息自身後傳來,夕陽餘暉將來人身影拉長,落在令妧腳邊。她的身形一震,回眸見允聿含笑立於她身後半丈處。那晚她狠絕徹骨的話並不是忘了,只是如今見了她,他又免不了心中歡喜。倘若能這樣時常見著她,他倒是寧願日日忍受她惡言相向。
令妧卻往後退了半步,仰頭怒看著他:“胤王殿下在此,你竟不知收斂嗎?本宮以為當日已同你說得很清楚,本宮與胤王殿下才是……”
“是殿下要我帶公主下去歇息的。”他的話語輕軟,叫令妧一時間呆住,方才忿然道出的話竟像是軟綿綿打在棉絮上,這一刻再無處發力了。他一雙潔澈雙瞳深深凝望著她,怕她不信,又道,“殿下說公主在軍中也不認得什麼人,便是與我相熟,是以才要我帶公主下去歇息。公主要是不信,自可入營去問一問。”
令妧方才出來得快,隱約似瞧見有侍衛跟著出來,與允聿說了幾句話。
胤王與邱將軍的營帳一早便是準備好的,只是上頭卻沒說公主也要來,一炷香前,才讓人匆匆將胤王邊上的營帳收拾出來。公主與胤王未成親,不得同宿一帳,但也要挨著才好。允聿送令妧入內,她卻不讓人落下帳簾,與允聿站在裡面,外頭有人經過亦可將裡面情形瞧得一清二楚。允聿心下清明,她如此不過是要劃清二人之間的界線罷了。她處處避嫌他不會有二話,她想要怎樣便怎樣,他不過希望她好。
“這裡比不得錦繡別苑,事無鉅細都要差許多,還望公主多謝擔待。”他斂身立於一側,又言,“公主若是沒什麼事,我先告退了。”
她在迴避他,而他已將人帶到,便再無理由留下了。
令妧抿著唇,呆呆望著那抹身影出去,隨後,簾子被人悄然落下。軍中皆是男子,也不會有人來伺候她,令妧也落得清淨。甚久不見允聿,她又何嘗不想多問幾句,只是如今的情形,又怕問得多了反招致禍端。就連胤王今時今日對他的反常態度,她都不能提醒他半句。
允聿自營帳裡出來,抬眸時便瞧見胤王長身玉立於前。
天際殘陽的光已淡,營地裡已燃起了篝火,火光掩映著半邊天,映亮了胤王沉沉的半側臉。
“本王剛才的話叫你生氣了?”
近了,聞得胤王這般淡淡一問。
允聿嚴謹臉龐又見了笑,跟上他的步子,搖頭道:“怎會?此番殿下掛帥,我們便好好打個勝仗,來日回京,皇上必定對殿下刮目相看!”
“你當真這樣想?”胤王佇足一問,見允聿一臉真誠,仍是他認識了二十多年的模樣。他當自己是兄弟,真的從來不曾變過嗎?
允聿略略怔住,片刻才低聲道:“殿下……是發生了何事?”
何事?自然是天大的事。
胤王探究目光落在面前之人臉上,他細細地瞧,細細地看,果真從這張臉上看出幾分與自己的相似來。濃黑長眉,分明有七分像了父皇……原本不過三分的像,被他越看越像,越看越心驚。
腰際長劍未卸,胤王一手緊握住劍柄,劍身擦著金甲戰袍,發出令人難耐的“茲茲”聲。
這便是叛黨梁王的兒子嗎?他皇叔的兒子?
“殿下,殿下——”
允聿見不說話,不免又叫他幾聲。見他回過神來,他才勸道:“是不是路上太辛苦?不如先回營帳歇一歇?”允聿見他眉宇間盡顯疲累,又長久失神,便以為是他車馬勞頓所致。
胤王依舊凝看著他,恍惚中似才想起原來這一個並不知曉自己的身份。他甚至還不知道,父皇即將要把他的堂妹賜給他做妻子。
心下冷笑,這個秘密冀安王爺瞞得那樣辛苦,真若等到那一日,冀安王爺還打算瞞下去嗎?真要看著他們兄妹**,天理不容?
思及此,胤王正不回身,仍是往前緩步走去。允聿無奈,只能跟著。眼前幾處篝火映入眼簾,胤王的眼底卻是鋒芒閃動,竟是難得笑了:“你父王有話要我代為轉告。”
聽的是父王的話,允聿眼中一亮,忙問著是何話。胤王淡淡開口:“他要你無論如何也要活著回去。”
殊不知允聿淺淺笑出來:“那定不是他要說的,定是我娘想說的。”長這麼大,父王對自己甚為嚴厲,唯有孃親才會說這樣的話。
邊關之地,風比崇京的更冷更冽。夜幕中,那兩抹身影迎風而上。胤王卻突然道:“也許你父王是年紀當年你大哥的死,不想今日你與你大哥一樣。”
大哥一走,他便是冀安王府唯一的血脈。允聿不禁動容,語聲似嘆:“大哥是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