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同個不明不白的女人睡覺,那樣不清不楚的人,我當時氣急——可是後來不也是那樣?原諒?說什麼原不原諒?他是大老爺,我嘞?
“我真想離你遠遠的。你這個人,心裡頭裝著太多的東西。也不知道里頭有沒有我。如果有,怎麼捨得那樣讓我受委屈。”
“你不要這樣……”他嘆氣,“真的不要鬧了,難道我對你還不夠好?”
他問,難道我對你還不夠好?
在大年的三十,很難得的,居然有這樣萬籟俱靜的一刻。我爬起來自己往外面走。一開啟門,一陣冷風撲面而來,感覺酒醒了一半。我跌跌撞撞,可是沒走一步,卻被他給抱住。“秀秀,你回來。”他的頭,靠在我的肩膀上,死重死重的,好沉,我累極,“司徒向,你放開我。”
伸出手,想接住屋簷外面的雪花……天色暗沉沉的,只是才接著一片,手心一陣冰涼過後,又化為一灘水。我的另一隻手揣著那個金錁子,笑得甜蜜蜜的,“你離我遠些,遠些就好了。”
我對你已經失望透頂——我想象中的你,不是那樣的。
心涼得厲害。
我以為你會待我很好,而絕不是身後這個會問出“難道我還對你不夠好”的男人。
我決絕地就要踏出去,只是他忽然揚高了聲音,“你要我怎麼辦?”
我再走……
“難道你以為我容易?秀秀,你可問過我的心裡苦不苦,累不累?”
我瞪了他一眼,“你又從來都沒有對我說過你的苦和累。你自己心裡怪我,我有什麼辦法!”
“那我以後什麼都對你說,好不好?”
我一笑,“你還有你那麼多房姨太太,你與她們說去,跟我說什麼?”
“你要我怎麼做,才肯稍稍原諒我?”
我叉著腰,一笑,“除非,你在這院子裡頭,用搓衣板跪一夜,我就原諒你。日後也再也不提要離開你的事兒!你要敢跪一夜,你日後與多少個女人睡覺,我都不管你!”
我高高地昂起頭,“你敢嗎?”
外頭真的好冷,我“阿秋——”了一聲。
他問,“若我真的跪了,你就乖乖聽我的話?”
我一笑,“你說呢?”
哼!
他挺直了身子,“搓衣板呢?”
我真的挺得更直,“我去拿來給你。”一路小跑著,激動地搬來七姨太浣衣專用搓衣板,重重地摔在地上,又叉起腰瞧著他,下巴一抬,那意思就是——你敢嗎?
大運建國幾百年了,我也沒聽過有男人跪搓衣板的!他要敢跪,我李良秀就敢做個好小妾!
沒想到他一不做二不休,立馬往地上跪去——
“喂!”我叫了起來。
我站在那裡目驚口呆的一小會兒,鵝毛大雪已經落滿了他的肩頭,這一個風騷的主兒,新袍子也做得特別的薄。他身子繃得筆直,涼涼的,一個字一個字對我說,“你可滿意了?”
那說話聽音,像是跟我有不共戴天之仇的。
我本來軟的心,一下子又硬了。
“你給我跪!繼續跪!”
說著灰溜溜地就要往回走……
“你說了要聽我好好說的!”他一句話又拉住了我。
我整個人都在發抖,不知道是什麼心情。慚愧?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