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女人。
如果是女人,怎麼可以在肋骨斷了一根後,還在大口地咬滷牛肉,衝著大夥哈哈地笑,講著又一則新奇的見聞。
甚至,在說到自己受傷的經過時,也能眉眼不動,滿不在乎。
所以,這些帶著倒刺的鞭子真的不算什麼,它們就算刮傷了皮肉,但皮肉本是最容易痊癒的東西,她一向不在意。
長在雲出身上,它們就該有這個覺悟。
可是心裡,卻還是難過的。
難過的,不是因為太疼,或者覺得屈辱,而是——唐三在看。
阿嫵故意在唐三面前這樣凌辱她,無非是讓她覺得委屈,可是對於雲出而言,委屈是沒有的,但是,異常難過,她知道,如果他還記得一切,他斷不會讓別人這樣凌辱她。
所以,如果有朝一日,他想起來了,他記得她了——
他會自責的,會覺得傷心,會覺得對不起她。
她不希望有這麼一天。
所以雲出更緊地護住自己的臉,全身縮得像一隻蝦米,不讓他看到太多,不讓他看得太清楚。
別人見她這幅樣子,卻只以為她是疼極罷了,於是更加得意地揮動鞭子。
吊橋對面,唐三冷然地站在橋頭,看著那個面熟的女孩被他們拉在自己面前,看著他們威脅她,看著他們打她。
心中杳無波動。
只是在看著那個女孩的眼神時,心中有一瞬間的刺痛。
在密集的鞭打中,女孩本來縮在雙膝間的臉,曾微微抬起頭,遠遠地,看了他一眼。
只一眼,她又很快地低下頭去。
可是,那一眼中的悲憫和哀傷,似乎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他。
他不懂這個眼神,可是痛意那麼清晰,像一根細細的鐵絲,透過心臟,呼嘯而過,因為太快,所以沒有落下一滴血,也因為太快,來不及細茗,已經消失。
他突然煩躁。
“夠了嗎?”他終於開口,孤冷的聲音,不耐地傳來。
阿嫵眉毛一挑,卻沒有一點欣喜,反而有點擔憂地問,“怎麼,你心疼了?”
“何必帶一個不相干的女人在這裡浪費時間。”唐三哂然道,“告訴夜嘉,除了本宮本的允許,任何人都不可以隨便出入唐宮,即便你們大軍壓境,只我一人,就能讓你們有來無還。”
“原來,你還是沒有想起她嗎?”阿嫵笑了笑,南宮羽看在眼裡,竟覺得那笑容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意味,“唐宮主,你真的想不起她了嗎?你當時可是肯為了她死的,你之所以變成這個樣子,也是拜她所賜……”
“唐宮的事情,什麼時候輪到你們四殿插手了,我勸你們速速退下,不然——我不能保證,聖山會不會被血染紅。”唐三冷冷地打斷她的話,目光掃過蜷縮在地上的雲出,繼續道,“至於這個女人,你們想殺便殺,玩那麼多好笑的花樣,難道想耽誤大家的時間?”
雲出將頭埋得很低,沒有人能看清她的表情。
“確實很棘手,他如果一直守在那裡,就算再找陛下調幾千黑甲軍來,也似乎無濟於事。”南宮羽壓低聲音,對正忙得不亦樂乎的阿嫵如是說道。
唐宮雖是在聖山之巔,但並不與聖山連成一體。它們之間,尚隔著一條深達萬里的深淵,想進入唐宮,只能透過這條吊橋。
吊橋也不算寬,大概能容下四個人並排而行,是千年前唐宮的創始人唐羅用天力鑄精鐵橫亙而造,吊橋這邊的聖山之景,還不過是尋常的山景。吊橋那頭,卻是常年積雪,煙霧飄渺,巍峨唐宮聳立在煙霧之中,從來沒有向世人展現過它本來的輪廓。
唐宮之人也鮮少出世,只是每隔幾十年,他們會遵守先祖的遺訓,下山為新一屆夜王驅使。
現在,唐三隻要守著吊橋一端,便好像萬夫難開的關卡一樣,讓人沒奈何。
“棘手也要攻,不然,回去怎麼向陛下交代?”阿嫵的美眸裡劃過些許狠勁,“你別忘了,這一次攻打唐宮,是關乎陛下帝星安穩的,不可小覷。”
“你有什麼好辦法?”南宮羽順口問。
“好辦法沒有,不過好玩的方法卻有一堆。”阿嫵突然拍拍手,將那些大漢全部斥退了,然後從懷裡取出一瓶蜂蜜狀的膏藥,慢慢地走到雲出面前,蹲下來。
“你猜這是什麼?”她笑吟吟地問雲出。
雲出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本來就有點發燒,現在又失血,保持清醒已屬不易,哪裡還有精力和她玩賣關子的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