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雖然一直在打照面,仔細一想,竟很少有機會心平氣和地聊什麼,每次都是來去匆匆,甚至於,一次比一次激烈。
便好像上輩子有仇一樣。
現在,南司月的身份算是‘階下囚’,夜泉是‘勝利者’,兩人又各懷心思,這樣階上階下地對望,竟然比往日的任何一次,都覺得平和。
很久違的感覺,便如宿命。
“南王,我們又見面了。”夜泉緩緩地走下臺階,停在南司月面前,清冷的眉眼冷峻而驕傲,語氣分明是挑釁的,可聽來並不覺得刺耳,反而有種頤指氣使的霸氣,很是悅耳。
南司月微微一笑,“雖然半年未見,卻是神交已久。”他的聲音很平和,清潤動聽,與夜泉不相上下。
“這樣的見面方式,南王殿下不覺得意外麼?”夜泉未料到南司月還能這樣氣定神閒,眸光一斂,有意地看向站在南司月身後的阿堵。
阿堵的頭垂得很低,可夜泉還是看見了他慘白的臉和緊緊拽住劍柄的手。
“為什麼要覺得意外?”南司月卻似乎沒有聽出夜泉的話外之音,他很自然地看了看這座昊天殿,淡淡道,“你現在既然是夜王,在皇宮裡見到你,豈非很正常的事情?”
夜泉一哂。
看來,南司月是想和他繞到底了。
“你就不想知道,你最親近的部下為什麼要背叛你?”夜泉索性挑破話頭,有點幸災樂禍地看著他,“我原以為南王府是多麼森嚴忠誠的地方,原來,也不過爾爾。”
阿堵聞言,握緊的手輕輕一顫。
南司月看在眼裡,心中微嘆,他垂眸,輕聲道,“陛下,可以單獨談一談嗎?”
見夜泉目露狐疑,他將雙手伸出來,放在夜泉的眼前,“如果你不放心,可以先將我的手綁住。”
“聽聞南王武功盡失,朕如果鎖著你,豈不是告訴世人,朕怕你嗎?”夜泉沒甚好氣的哼了一聲,揮揮手,屏退了眾人。
當然,也將阿堵一併退了下去。
在阿堵退到門口時,他忍不住抬頭朝裡看了一眼:夜泉已經轉身,正重新朝臺階上走去,南司月站在夜泉身後,此時,他微微側過臉,朝阿堵和煦安定地笑了笑,顯然,並沒有將夜泉剛才的刻薄放在心上。
阿堵剛才因為夜泉的一番話,正羞愧難當,氣血翻湧,可瞥見了南司月的笑容,那握緊劍柄的手,又緩緩地鬆弛下來。
眾人退出後,守門的太監將昊天殿的大門輕輕的合了上來。
夜泉已經摺回了寶座前,他轉身,慢慢地坐了下去。
兩人一站一立,一黑一紫,眉眼前的冷意頗為相似,都有種說不出的清貴高華,如果跳開雙方的恩怨,單單隻看畫面,卻是極美的。
現在已是下午,十二月的天氣,雖然天空掛有薄日,光線依舊婉轉而曖昧,昊天殿裡昏黃而空曠,夜泉一身合休的黑色金邊長袍,與南司月寬鬆飄逸的紫衫綬帶,亦成為這片昏黃中搶眼的兩抹色彩。
夜泉比南司月略黑一些,常年粵州海邊的風襲,讓他的臉呈一種健康的小麥色,也讓他的五官多了一份凌厲,相比之下,南司月則太過蒼白了,清淡如玉。
一個雖然坐著,可整個感覺是動著的。一個雖然站著,但全身散發的氣質,卻靜如磐石。從琉璃瓦射進來的光柱裡,塵埃浮動,輕靈地遊走在他們中間。
“你應該綁著我的。”對視片刻,南司月微微一笑,“我現在至少有二十幾種方法制住你,包括現在在大殿裡的十二名暗衛,也大可不必繼續躲著了,如果我願意,亦可將他們一一指出。”
夜泉聞言,吃驚地望著他,“你恢復了?”
“至少此時,確實恢復了。”南司月臉上的笑依舊清淡無害,“不過,我並沒打算制住你,所以,我們可以繼續談話。”
夜泉斂眸,手緩緩地移到扶手上的一個凸起。
“或者,你又不敢談了?”南司月的目光掃過夜泉的小動作,淡淡問。
“呵”夜泉冷笑一聲,手鬆松地搭放在那裡,並不按下,“有什麼不敢談?這裡是皇宮,即便你現在的武功已經全部恢復,可孤掌難鳴,難道你僅憑一人之力,能逃得出這高手雲集的皇宮禁院麼?”
南司月淺笑,“陛下既然知道道理,大可不必這樣防備於我。”
夜泉的手依舊停在那裡。
南司月眸光微斂,轉瞬,又恢復如常,“不如,我們先從江南說起……”
“她懷孕了,你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