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司月淡笑一聲,有點意外。
當今世上,敢這樣對待南王的人,怕也不多。
“南王縱然絕豔天下,卻不知,這天下如此之大,江山輩有才人出,你讓秦公子折服,我何嘗不可以。而我,可以比你做得更徹底。能給他的,也多過南王府能給予的。他為何不選我?”
夜泉微抬下頜,斂眸道,“南王府存在已久,勢力劃分早已成為定局,可我不一樣,只要對我有用,我可以將半片江山都分給他。”
南司月默然。
夜泉所說不差。
南王府畢竟存在太久太久了,有點尾大不掉。府內職責分明,等級森嚴,外人極難插足。他答應黑玄派秦公子的,不過是江北一小塊地方,相比之下,夜泉可以許諾他更多。
既是梟雄,就當生在亂世。
而夜泉,便意味著無限可能的亂世之源。
“也就是說,黑玄派答應驅蛇相助的時候,你便已經知道了這件事?”南司月片刻想通一切,倒也沒多少沮喪,只是安靜地反問他。
“是。如果沒有我的首肯,他焉肯幫你!”夜泉微微一笑,目光重新投向雲出,“何況,有人想讓你的眼睛復明,我只能成全。便當——還了你當初的一命之恩。”
南司月聞言一哂,挑明道,“與其說幫我,不如說,挑撥南王府與蠻族的關係吧。現在,恭喜,你的目的達成了。”
“這不過是順便的墓地。”夜泉並未否認,仍然站在他面前,兩人靜靜地對視,誰也沒再多說一句話,但氣氛卻變得極為凝重。
雲出不是傻子,她當然能感覺到兩人之間一觸即發的緊張。
她趕緊乾咳了一聲,彎下腰去,便要去抱住那位已經死去的少女。
“雲出!不要碰!”
“雲出!離她遠一點!”
兩人同時駭然低頭,不約而同地斥了一聲。
雲出抬起手,有點無辜地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然後,舉著自己用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手,低聲說,“我有防備的。”說著,她有低下頭去,如自語一般,“她也不過是被殃及的池魚而已。人死萬事休,對錯不究,卻總要入土為安的。你們繼續講什麼天下大局,我去將她埋了。”
無論如何,她曾經笑吟吟的,為她捧過一碗濃香的蜂蜜。
夜泉怔了怔,隨即幾不可聞地嘆了一聲,“你是在怪我濫殺無辜嗎?”
“沒有。”雲出搖頭,抿著嘴,苦笑了一番,“如果是以前,我一定會罵你的。可現在——因我而死的人,卻也不少。對錯無辜,我現在已經很難分辨了。那……那究竟是你自己的事情。”
正如御珏所說,她不能貪心將他的人生,也劃分在自己的管轄內。
她也不是救世主。
夜泉聞言,非但沒有放下心來,反而更加擔心。
這樣頹廢的論調,實在不像雲出,那個什麼事情都想管一管,口口聲聲喊打喊殺,其實心比誰都柔軟的爛好人。
“……他們是蠻族人,你不用太傷心。”夜泉愣了一會,低聲寬慰道。
雲出驀地抬起頭,冷冷地看著他。
眼神如此凌厲而傷感,剎那陌生冰寒,讓夜泉不解。
南司月暗暗地嘆息了一聲,走過去,輕聲道,“我會派人來收斂她的,先回去吧。”
雲出低頭沉默了一會,然後,依言站了起來。
與南司月一起,擦過夜泉身側,繼續朝別院走去。
夜泉仍然站在原地,直到他們離開了好幾步遠,他才低低地開口問,“雲出,你說過的話,還算數麼?”
雲出頓住腳,沉吟不語。
“你說,我們大家會一直在一起,現在,我和包子、小蘿蔔,都在這邊,你為什麼不過來?”夜泉緩緩地轉身,黑色的長袍,與夜色融成了一片,那麼孤傲淒冷,孑然一身,“我十二歲時,你就對我說,從此會有很多人陪著我,我再也不會是一個人,至少,你永遠也不會遺棄我。這些話,還算數嗎?”
雲出轉過身,定定地看著他。
夜泉站在不遠處,面色哀傷地看著她,眼神依舊孤傲得近乎孤獨,好像多年前,她找到他時的模樣。
是啊,她確實說過,對那個全身上下都寫著‘生人勿近’的男孩,很鄭重地承諾,“從今以後,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待著,我們大家永遠會在一起。”
“如果連你都不認可我,我的一切努力,還有什麼意義?”他還是停在原地,一字一句,凝重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