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點頭笑道:“我哪有甚麼事,天天作耍,只怕談吐入不了大夫人的眼,嫌我粗鄙。”
流霞插嘴道:“只這兩句,就顯見得會講話了。”
楊氏笑起來,問她點心好不好吃,又叫流霞取了成都府帶來的橘子與她,林依也不客氣,剝了皮,一面吃,一面與楊氏閒話。聊了一時,楊氏似隨口提起,問道:“聽聞三娘子租了好些地,每畝只需五十文錢?”
林依心跳快了一拍,她租得的張家田地裡,如今有一半是大房的,難道楊氏想要提價?若是別個來講這話,她是不怕的,加了官府印信的契紙,豈是說改就改的,只是楊氏白與了她一間屋住,不給幾分面子,講不過去。
她琢磨一時,答道:“大夫人說笑了,五十文錢別個哪肯租把我——凡是租了地與我的人家,我都要高價買他幾擔農肥,算起來每畝七十文不止了。”
楊氏驚訝道:“你哪裡來的那麼些錢?”
'正文 第四十三章三郎過世'
林依笑道:“租地的錢是借的,至於農肥錢——大夫人是聰敏人,我也不瞞你,農肥錢又沒寫在契紙上,我都是先欠著,待得菜熟上市賺了錢,再來結賬。”
楊氏好生將她打量一番,感嘆道:“我看你才是聰敏人,小小年紀,竟有這份見識,如此膽量。”
林依苦笑道:“甚麼見識膽量的,皆因逼出來的,橫豎是個死,不如搏一場。”
楊氏卻搖頭:“餓死的大有人在,有幾個想得出你這法子?”
林依忙道:“我也不過是試試罷了,能不能成還兩說呢。”她怕楊氏繼續問下去,趕忙轉了話題,道:“今後少不得也要向大夫人買幾擔農肥,價錢與別家一樣。”
楊氏通透之人,聞言便不再問,只道:“不買也使得,我誠心留你坐坐,倒像問你要錢似的。”
林依心道,這位大夫人講話,也算中聽的,往後在她家搭夥,想必要好過許多。她與楊氏又聊了幾句,見她面露倦態,便辭了出來,朝方氏屋裡去。方氏面前擺著筆墨,正在紙上寫寫畫畫,兩道眉毛皺成了山峰,林依笑問:“二夫人又在算賬?”
方氏聽見問話,抬頭道:“你來得正好,我家糧食短了,往後飯食錢要加價。”
林依故意道:“糧價不是在降麼,飯食錢怎麼反要漲?”
二房少了一半的田地,方氏算賬算得正心煩氣躁,不耐煩道:“我說漲就漲,你愛吃不吃。”
林依順著她的話道:“那就不吃罷。”說完轉身就走。方氏見她反應如此乾脆利落,愣道:“你不吃飯,要成仙?”
林依站在門口,回頭笑道:“我凡夫俗子一個,哪能不吃飯,大夫人家不是單獨開了夥,我上她家吃去。”
方氏摔了筆,呼地站起身來,罵道:“你個忘恩……”
“大夫人早就邀過我,被我給推了,今日乃是二夫人趕我走,才作了如此打算,怨不得我。”林依不待她罵完,出言打斷,說完,頭也不回地朝大房那邊去了。
方氏氣得不輕,轉頭罵任嬸:“你出的餿主意,這下可好,白丟了四百文。”
任嬸頭一回受這樣重的責罵,自覺丟了老臉,縮到牆角不敢作聲。方氏罵了好一氣,直到舌幹口燥才消停。任嬸一瞧見她臉色稍霽,又上前進言,道:“林三娘以前在二夫人面前,哪敢講個不字,自從大夫人來家,她就硬氣起來了。這回飯食錢一事,肯定也是大夫人唆使的。”方氏覺著此話有理,但想起張梁的叮囑,想起兩個兒子的前程,還是斥責了任嬸幾句,命她不可再提。
中秋過後個把月,張三郎病重,楊氏四處問人借錢,重金購買千年老參,張梁得知後,與方氏商量,二房拿錢出來買一支整的,送與大房去。方氏緊攥錢匣鑰匙,堅決不同意,道:“人參得多少錢,犯不著為了侄兒把給親兒備的錢花掉,再說成都府郎中都說他沒幾日活頭了,還花這冤枉錢作甚。”
張梁心內也是猶豫,因此不曾硬搶,與她磨了三五日,還沒等磨出結果,大房那邊傳來訊息,張三郎去了。張梁望著院門口又掛白,將罪過全推到方氏身上,劈頭蓋臉罵了一通。方氏又恨又委屈,告了個身子不爽利,自己躲在房內不說,還不許兩個奶孃去幫忙。
張棟中年失子,悲痛難忍,一夜之間鬚髮白了大半,楊氏成日以淚洗面,悶在房內茶飯不思。兩位主人沉於哀傷主不了事,方氏又不搭把手,雖有張梁與兩個兒子忙前忙後,但他們向來都是不理事的,往往是越幫越忙。張老太爺去世時,林依幫著料理過,還記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