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後 衙,你們要鬧到甚麼時候?”
陝北行商一凜,忙冷靜下來,行禮賠罪,稱自己是受了冤枉,一時性急,才忘了場合。
楊氏端起茶,不慌不忙吃了幾口,問林依道:“媳婦,你看這事兒該怎麼辦?”
林依欠身答道 :“好辦,既然他們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不如各自舉證,誰能拿出證據來,便是清白的。”
楊氏點頭道:“此計甚好。”又抬頭向陝北行商與田氏道:“那你們二人,各自講出道理來罷。”
田氏拿帕子拭著淚,先開口道:“我的錢,是大官人的夫人拿走的,她人現在不在這裡,沒法對質,怎生是好?”她說著說著,哭聲又大了起來:“看來我這冤屈,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楊氏聽得直皺眉,怒斥道:“你要哭,就回房哭夠了再來。”
田氏唬了一跳,忙縮了縮身子,把哭聲住了。
陝北行商懊惱道:“是我的疏忽,怕我家娘子車 馬勞頓,沒讓她跟來,哪曉得如今少了人證。”
田氏今日一反常態,口齒格外伶俐,道:“大官人明知這回來,是為了對質彩禮錢,卻不把夫人帶來,是何道理?恕我直言,只怕你是心虛,故意不帶她來。”
陝北行商罵了聲“胡說”,道:“我哪曉得你把我家娘子扯進去了,還以為只跟我一人有關。”他說是這樣說,但此事始終是因為他這邊少了個人,才變得撲朔迷離,若他再拿不出確鑿的證據,只怕楊氏就要逼著他拿出彩禮錢,搞不好還得吃官司。
田氏此時已擦乾了淚,但還不敢落座,只在陝北行商旁邊站著。陝北行商側過身,一雙眼直朝她身上掃視,似要把她吃下去一般。田氏被盯得不自在,朝後挪了一步,又挪了一步,眼看著就要撞著小几,突然陝北行商一個箭步追過去,一手扣住她的手腕,一手指了她身上的衣裳,問道:“你臨行前,我特意與你做了兩身衣裳,但你今日為何穿的是半袖,打扮得如同奴婢一般? ”
田氏驚慌失措,一時亂了陣腳,根本不知回答甚麼好。
楊氏聞言,很不高興,陝北行商是在懷疑張家剋扣了田氏的新衣裳?進而懷疑是張家愛財,故意借彩禮錢欺詐於他?
張仲微和林依也生出這樣的想法,臉色都沉了下來。
楊氏沉聲道:“她回張家時,穿的就是這一身,我張家嚐嚐官宦人家,豈會眼熱她兩件新衣裳?”
林依把坐在對面的青苗一指,道:“那日是林夫人送田氏來的,她作能證。”
青苗忙道:“田氏回來時,的確穿的是這身衣裳。”
陝北行商眼中疑惑更盛,問田氏道:“那我送你的兩身衣裳去哪兒了?”
這陝北行商,算是時昆的朋友,青苗本是相信他的,但聽了這話,卻有些動搖,忍不住質疑道:“大官人,你若真拿了彩禮錢,交出來便是,也算不得甚麼大事,何苦拿衣裳來扯謊?田氏上我們時家的船時,就是這身奴婢打扮,而且一路上也未見也換過甚麼裝束,不知你說的新衣裳,從何而來?”
陝北行商仔細回憶當時的情形,他因急著趕路,便攜夫人先行,留下田氏、一名丫頭和兩名家丁在碼頭等候時家的船靠岸,他明明記得當天田氏穿的是新衣裳,怎會上船時就變成了奴婢裝束?
他百思不得其解,後仔細一琢磨,斷定田氏的衣裳,是在等候時家船隻時換的,只是他仍舊不明白,田氏好端端的,為何要換衣裳?他將這疑問提了出來,本想難倒田氏,不料田氏卻道:“夫人奪了我的彩禮錢,我身無分文,這才把衣裳當了,換了一身便宜貨穿。”
陝北行商氣得七竅生煙,又在廳裡跳起腳來。
田氏的話,前後對得上,且有理有據,由不得人不信。青苗痛心疾首道:“大官人,枉我還在姐姐面前替你講好話,原來是我看錯了。”
林依一直沒作聲,此時突然問道:“田氏,衣裳是你自己拿去當的?”
田氏明顯一愣,隨後答道:“不是,是陪我在碼頭等候的小丫頭,幫我拿去質鋪當的。”
林依繼續問道:“行商送了你兩件衣裳,閒置的那套,當掉容易,可有一套是穿在你身上的,你當時人在碼頭,如何脫下來的?”
田氏顯然沒想到林依問得這樣仔細,想了想才答道 :“就近借了間民房,在裡頭換的。”
林依又問:“小丫頭拿著你的衣裳,進城尋質鋪,當掉後再攜著錢去買你這身奴婢衣裳,最後回到民房,這其中總共花了多長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