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如果有一個不殘疾的兒子,那麼絕對不會放手的。
他走到冬蘇面前,朝著冬蘇微微彎腰。
這種記憶,即便是對冬蘇來說,也是新奇的。曾經總是習慣低頭去看尹龍澤,如今,她也要仰起頭來看他了。他其實是這麼修長,長腿長身,如果穿著白衫站在陽光下,足夠風靡一個時代。風會吹起他的衣角,讓他看起來出塵瀟灑。可是曾經的殘疾,讓他站不起來,總是要從一個極低的角度,去看這個世界。去感受只有被推動,才能感受到的一絲絲自由。
可是如今,他站了起來,挺直的脊背,有力的腿,需要仰視的微笑,俯視時微微眯起的、看起來那麼溫柔的眼睛……
“冬蘇,我們一起,已經有了好多秘密。”尹龍澤的笑容迷離,看起來好似很遠。
冬蘇知道,他話外的意思是:如果她不能保密,他就只要讓死人來保密。冬蘇不想回答,已經走過了這麼多,她不會為他的冷酷而生氣,更不想因此而覺得傷心。她能理解他現在不瞭解,沒經歷過,所以不懂得的一些事情。但是這不表示冬蘇看著他用這樣陰險的笑容看著自己,用這樣的話語給自己敲警鐘,而不會覺得難過。
她只是明白,自己需要忍耐,需要耐心的去等待。
冬蘇抬起頭,用最清淺的笑容對著他,眼睛沒有彎,也沒有笑意,眉毛平著,嘴角卻畫出一個不夠翹的弧度。皮笑肉不笑。
尹龍澤被她這麼沉靜的看著,突然扭開了頭。扭開頭後,他看到了臺案上的那尊神像和上面尤未燃盡的香火,心裡突然有些悶,咬了咬唇,他嘆了口氣。
扭過頭他再次露出笑臉,彷彿剛才兩人心裡劃過的隔閡和猜忌算計,都沒有發生過,“今天晚上,註定不眠了。”
冬蘇深呼吸,隨後走到尹龍澤床邊,坐下後笑道:“一個晚上發生這麼多的事情,難免會興奮到睡不著。”
尹龍澤慢慢悠悠的走到冬蘇身邊,與她並肩坐下後,扭頭朝她看了看,心裡的不舒服,逐漸轉化成了惱火。她越是處在光明處,越是善良無私,便越顯露出他本性裡的陰暗,和算計不磊落。當她眼神裡投射過來的目光,單純而溫暖,他會覺得自慚形穢,想要戴上厚厚的面具,讓她看不透自己。
尹龍澤不明白,也沒辦法在現在明白,冬蘇想要的,從來就不是光明磊落的尹龍澤。她也許就是喜歡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就是喜歡一個陰險到會被世人遺棄的人。
冬蘇雙手在身後拄著床,仰著身子看著尹龍澤坐在自己身邊,笑容不減。挺起胸脯時,曲線已經微微顯露,嬌俏女兒的姿態,已經開始發散。
尹龍澤看著她,心裡百味雜陳。他前傾了身子,尋找到了她的嘴唇,輕輕的吻下去,冬蘇保持原來的姿勢不動,用心的感受著這個來自尹龍澤主動的親吻。
冰冷,他嘴唇一如既往的溫度。他吻的很清淺,冰冷溼濡的感覺和他用心探索的動作,讓冬蘇一下子跌進夢裡,忍不住伸手去抓握他的手。
當冬蘇的手指按在尹龍澤手腕內側、已被割了很多刀的地方,那裡溝壑分明,傷疤即便經年累月,也沒辦法磨平……尹龍澤一瞬間感覺到從冬蘇指下灼燒而至心臟的滾燙和痛苦,火的焚燒,讓他的腦子瞬間清明,無數剪下出來的片段,不堪、骯髒、嘶吼著的拒絕和抹不掉的血跡……
歷歷在目!
尹龍澤猛的甩開冬蘇的手,直起身離開了冬蘇的嘴唇。
他眼神閃爍不定,呼吸急促,在冬蘇疑惑關切的看過來時,瞬間閃開目光,不願接觸她的眼睛。彷彿害怕透過眼睛,她會看到自己腦海裡的東西,那些最不能讓人看見,也最不願回憶起來的事情。
冬蘇縮回懸空的手,感覺到空氣冷了掌心,她把手縮成了拳。
低下頭,她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尹龍澤的心病,沒辦法抹去的記憶。即便尹青松死了。他也還是會在夢裡夢見那些痛處,那些讓人恨到骨髓的情景……
兩個人默默的坐著,空氣漸漸冷卻了下來,冰冷冰冷的溫度,凍結了尹龍澤的熱情,他冷靜下來,默不作聲,仍消瘦的肩膀,讓人看了心碎。
冬蘇想要伸出手,卻怕激起他強烈的反應;想要擁抱他,卻怕打擾了他此刻對冰冷的貪婪需索。
有些時候,她再想給予呵護,卻也無處入手,只能看著他痛他折磨自己,卻無能為力。
……
……
作者言:如果因為太輕易得到,沒有坎坷和痛,尹龍澤再也沒有那樣真心,那樣深的愛上冬蘇。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