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父親身邊,自及笄以來這還是第一次對父親撒嬌呢。
“老爹,你和韓道存相熟嗎?平時沒看你們有什麼走動啊。”楚嫻明白父親這次詐傷需極其隱秘,非是親信家眷恐怕不能得知,而老爹居然把平素沒什麼交情的韓道存找來了,楚嫻不免有些奇怪。
楚詰摸了摸女兒的額頭,淡淡一笑:“君子之交。”
君子之交,其淡如水,卻是能夠真正託付信任的。
塞上煙塵,烽火驟起。
堯攝軍被堵在嘉陵關中,前不能攻,後不能退,已整整四日。
“鳳大哥。”元靜提著長槍跑上樓臺,日頭毒辣,他身上衣甲仍舊如此齊整。
本在觀測情況的鳳昀轉身,元靜氣急敗壞的走上前來,惱道:“那個拓跋宏亮真不識相,居然把送去的飯全部丟了出來。”
鳳昀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也不至於氣成這樣吧?”那個拓跋將軍鬧變扭又不是一天二天的事情了。
元靜一張玉顏漲得通紅,憤憤道:“他浪費糧食!”
他的理由有些幼稚,可鳳昀卻笑不出來。全軍上下一日只吃一頓飯,這才熬了那麼些日子,如今糧食對他們來說確實珍貴無比。浪費糧食這個罪名,著實不輕。
元靜見鳳昀目光遠眺,無意開口,只能硬著頭皮問道:“鳳大哥,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這是很多將士心中的疑問,憋在心裡實在難受,“只要將軍下令,或打或殺我們絕沒有第二句話。”
鳳昀苦笑,這仗還能怎麼打?
“總不能同他們玉石俱焚吧。”鳳昀遙指著城關下,獵獵飛展的西突厥王旗。六萬堯攝軍對峙五萬突厥兵,他是有把握突圍出去的,但前提是勢必折損嚴重,可能最終剩下不到二萬人能真正退回寧朔。
讓他舍四萬堯攝軍的兄弟,他作不到,現如今坐困城樓,一時半會的,他真想不出什麼奇謀來。
“鳳大哥,我相信你能想出好辦法的。”元靜一雙閃閃亮的眼睛看著鳳昀,其中全是推心置腹的信賴。
鳳昀扶住牆頭,壓住胸中一聲無奈的嘆息,心想自己又不是諸葛亮哪裡借得來東風。
身後的城中升起炊煙,每日早中晚三刻不落,這都是鳳昀的授意,讓城外突厥兵無法估算出城中的存糧,否則他們一旦知道城內彈盡梁絕,恐怕會攻過來。
一聲嗚啼長鳴自空中傳來,鳳昀和元靜不約而同仰目看去,黑羽赤足的啻鷹翱翔天雲,在城頭繞了兩圈後,直俯衝下來。
取下鷹爪上縛著的絹帛,鳳昀細閱後,面色稍許鬆快了點,“寧朔方面已經有動作了。”
元靜大喜,“如果寧朔同時起兵,我們正好來個首尾相接,裡應外合。”他右手成拳拍到左掌上,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鳳昀遠沒有他那麼樂觀,“從寧朔整兵開拔到最近的延津也需十日,何況要一路打過來。這段日子,我們早沒有糧食了。”就算大家一起啃草根樹皮好了,寧朔有多少軍隊能呼叫,鳳昀一清二楚,除非從其他軍區調配,那就不是十天半個月的事情了。
元靜被鳳昀兜頭一盆涼水澆下,好不容易亮起的星沫希望又覆滅了。
“難道就沒一點辦法嗎?”他頹喪道,一雙飛揚入鬢的長眉耷拉下來。
“辦法應該有。”鳳昀嘀咕道,元靜頓時打起精神,誰料他又補了句,“我暫且沒有想到。”
……
“算了,我先去看看元帥他們想出什麼法子了沒。”鳳昀抱起那隻羽翼豐潤的啻鷹,轉身大步走下城樓。
元靜雙手撐著城樓上的石牆,望著眼前蜿蜒千里的草原蒼穹,不知自己將來會魂歸何處,或許就在這片草原的某個地方,想起茫茫前路,頓時無限感慨湧上心頭。
大帥的行轅還是搭建的帳篷,並沒有設在城裡,帥帳周圍圈了柵欄,三隊巡邏兵輪流守衛,戒備十分森嚴。
鳳昀入了行帳後不出所料的看到幾乎每一個高階將領都在了,氣氛仍舊與前幾日一樣,一片慘淡。
“天天見你上城樓,瞧出些什麼了?”鳳蔚站在一張偌大的地理堪輿圖前回身看鳳昀。
“我還真指望自己能看出些什麼來呢。”鳳昀哀嘆一聲,走上前遞過手中絹帛,“寧朔來的訊息。”
一提起寧朔,眾人都來了精神,只可惜不肖一會兒,大家的表情都和元靜方才一模一樣,先激動而後失望。
要靠寧朔,遠水救不了近火。
“我看還是打吧。”在一片靜默中,鳳昀先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