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所有的人。
絕然的聲音模糊散去,太后仍處於恍惚之中,她第一次注視到馮善伊揚起頭決絕的姿態,竟是像極了那個人,她的父親馮朗,恰也是自己這一生唯一愛過恨過的男人。
“姑姑。”李申刺耳的聲音穿透佛堂。
太后忙垂首拭著目中淚色,再偏過頭去,看向來人:“你怎麼來了。”
李申於瞬間怔愣地望住姑母身後的馮善伊,兀然僵了修長的背影。嫋嫋檀香中,她極力壓抑自己無能鎮定的心緒,有一絲恐慌,一絲憤怒,一絲。。。。。。無力躊躇。她還沒有做好準備迎面再度歸來的馮善伊。
“您過得好嗎?”馮善伊一臉清冷看去李申,似寒暄的平和鎮定。
李申輕咬齒間,淡淡的聲息若有若無:“為什麼要回來。”
馮善伊抱緊懷中瓷瓶,大步走了出去,側肩擦至李申,微頓了步伐:“因為太怕了。”
李申轉過頭,須臾不動地凝緊她,細細斟酌她言中那二字:“害怕。”
清寒的冷氣吸入肺腑間,馮善伊陡然回了目光,恰如凌利刀鋒流曳:“好怕自己悄無聲息地死在那樣偏僻的鬼地方,就此讓某些人釋懷得意。”
李申猛得仰起頭來,眸中閃爍驚愕精光,她咬著字眼,卻只能喚了一個“你”。
馮善伊凝著這一張赤金綴玉華美至無懈可擊的面容,飛眉如秀山挺立,黛眼雲波,櫻桃紅的點唇盈然秀麗。裙角遊曳垂擺的線條一日清溪蜿蜒,婀娜身姿盡顯成shu女子所特有的嫵媚。這宮中果真沒有能比她李申更美的女人了,然而這美卻如此另人畏懼。她那高踞雲端玄機深沉的姿態之後是硃紅石榴裙襬下掩埋的森森白骨累累然。蹙金絲的百束裙,遍繡鸞紋的雲花自升騰起那一張張曾比花顏更美的面容,馮善伊逐漸看清了那些熟悉的面孔,那樣平靜的赫連巧抬輕眸,始終一言不發深思遠慮的李敷,燈下持著針線淺淺凝笑的春,還有許多許多,那些流朱倩影只一晃又散逝。最終,她之面前,仍是被魏宮蠶食了真正面容美麗得毫無生氣的李申。
“自今而後。”收回彷徨的迷離,馮善伊一笑置之,“大魏內宮只是兩個女人的戰爭。”
猝不及防的驚愕只是一瞬間,李申雙眉輕軒,作了淡笑:“就憑你。配嗎?”
“至少。”馮善伊停了腳步,笑意迸發,瑩瑩抬目,“還配得起贏過你。”
胡笳漢歌 二三 把內宮交給你
二三 把內宮交給你
次日清晨,正陽宮傳下旨意,言是文氏召見欽安院。
轎子由西入東,雲霞如一水映紅胭脂,靜逸安然地掛了天邊,風仍是冷的。馮善伊邁入正陽宮殿室時,極重的湯藥味襲入,她先是蹙眉,而後抬了眼前的帳幔。文氏正閉目半靠在軟榻上,虎皮毯正拉至腰間。一個小宮女揹著軟榻搓洗著金盆中的帕子。馮善伊只望了一眼,見那盆底一絲絲血脈繞開。
她走進看文氏,見她如今又瘦又白,眉目間早無了四年前高踞太和殿俯視眾人的光華,隱隱約約似能看清額頭肌膚內裡青紅的血筋。
魏宮,還真是個能把人磨死的地方。
馮善伊目生憐憫,開口喚了她一聲,便也無音。
隔了許久,文氏默默抬了半眸,恍惚的視線中抖出蒼白的笑色,皸裂的唇角綻開,血的腥氣衝了滿口:“你也不是四年前那樣年輕光彩的年華了。”
馮善伊沒有說話,卻下意識間觸了觸自己冰涼的臉頰,文氏的眼力果然還是獨到。雲中四年,吃齋唸佛,她早也忘記打理自己,不知那是哪一日,抬手觸上日漸消減的下巴竟是發覺自己的面板早由塞外冷風吹得乾燥粗糙。從前稍有幾許姿色的容顏,四年之後,添了鉛華褪盡的蒼洗白練,於這桃紅彩胭的魏宮眾女子間,她黯然得一塌糊塗。
“你恨嗎?”文氏又道,言聲輕若遊絲。
馮善伊緩緩坐了榻側,平靜地看著她:“成了這副摸樣,也總比死好。”
“你若不恨,何來一回宮就和李申叫板。”文氏才說了半句,便咳起來,一聲重過一聲,聽得便似要將心肺咳出。
馮善伊抬手撫弄她的後背,緩緩言:“這宮中能同她叫板的,也就只有我了。”
文氏握上她腕子,拉在胸前,眉也未抬,壓抑著咳音沉聲道:“聽我的。韜光養晦從來是最好的活法。”
“你一輩子這樣活著。連後位都藉著鑄金人失敗故意捨去。至今除了這一身殘病,又得到了什麼?”馮善伊輕幽的語氣近似嘲諷。
文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