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的有種。
馮善伊在發著高燒,雖是隔著溼冷的衣物,拓跋濬仍能感受她體內逐漸上升的灼熱已如炙燒的火球,於是他才不計較追究她病中胡言蔑視君威的罪責。一腳踢開廣德殿的大門,待宮人匆忙掀去層層帷幕,直入他平日夜宿的暖閣。
他將她平躺放在寬大的龍榻上,這一舉動竟是將隨後而來的宮侍嚇了一跳,魏宮的規定,但凡雕有九龍螭虎紋的龍榻,除了皇后,便是帝王最寵愛的妃嬪也不能靠近。然而拓跋濬卻遠未察覺到宮人眼中的驚駭,他將墊在馮善伊頸下的手抽開,即是命人傳太醫。
李嫿妹趕過來立了榻前,滿心憂慮道:“姐姐不要緊吧。”
拓跋濬淡然地落了手背於馮善伊額上,收了袖子道:“燒得不清,看太醫如何說。”言著才注意到身側立的是李嫿妹,不由得急道,“胡鬧!你出來做什麼。玄英呢?”
玄英聞言跪出,低頭認罪。
“還不快將嫿兒扶回去。”拓跋濬蹙了眉,說得憂慮。
“我不走。”李嫿妹急急道,“姐姐待我那樣好,她在這行宮沒有親人,我來守著她。”
“小主您就別添亂了。”玄英低了一聲,即要去將她扶回來,卻見她果真沒有動彈的意思。
拓跋濬見李嫿妹確實執意,將臉別過去,壓抑著聲息道:“嫿兒你回去。這裡,朕代你守著。”
李嫿妹聽罷,先是一喜,歡喜過後倒也覺得有地方不對,一時未來得及琢磨明白便由玄英伺候了出去,待到走出大殿,她望去身後,又看了看悶頭不做聲的玄英,拉了她的袖子淺問:“玄姐姐,那裡的床榻,便是我也從來沒碰過呢。”
玄英將臉埋得極低,在風中籠了她,淡道:“小主。欽安院待您那樣好。你琢磨什麼啊。”
李嫿妹由著她話點頭,綿綿雨光下枝影斜落,寂寥橫生,蕭索的風掀起衣角,聲音蕩了畫壁雕龍鎏金堂宇之間——“是啊,馮姐姐待我那樣好,那樣好。。。。。。”
雨打落春枝“噼啪”落地的聲音驚擾了殿中清明,太醫把脈開方退避後,暖閣子裡只剩拓跋濬與迷糊不醒的馮善伊二人。他坐在榻外幾步之遙的團椅中看了一會兒奏摺,見她有些出汗,即命方媽進來伺候更衣,自己轉身出了殿。
崇之在後殿擺放著奏摺,邊擺邊哼起家鄉的小調,未覺皇帝已步了深後,再一回身,嚇得立時跪地,他從未見過拓跋濬那樣難看的臉色,一雙眼因疲憊滿是血絲,氣色沉鬱,陰得便似能擠出水來。
“皇上,您是不是去歇一會兒。”崇之忙提醒。
拓跋濬沒有理他,繞至案前,見得滿桌平鋪的奏摺條理有緒,整挪有致,半刻沒有反應。崇之隱隱勾笑,正為自己小得意時,卻見天子驚怒,“譁”一聲將摺子以袖甩出去老遠,嚇得崇之再不敢抬頭,果真是伴君如伴虎,早日裡這樣擺還沒說什麼,晚時就怒了。
拓跋濬跌坐了椅中,輕闔眼眉,以手撐額,聲音低啞:“再以後這樣碼摺子,朕就拿你腦袋。”
崇之領旨,畏畏縮縮退去,殿門重重闔上,拓跋濬便靜坐殿上,面對狼藉一地,半字未發。黯月由窗前爬入,鵝黃色的月光將帳簾映上了一層淡淡白幕,漏著缺了半形的殘月。殿中遲遲沒有宮人敢入內點燈,拓跋濬便踏著淺薄月色下殿,擲了袍角蹲在地上,將地上的奏章一本本撿起,拿袖子拂去塵埃。嫋嫋柔柔的月光漫上月白色的朝服,他愣看著一端袖口,耳中又浮起那女人模模糊糊的言語:“我碼好了摺子。拓跋餘,你看著舒服不。。。。。。”方時一整碗湯藥微灑了他手中,便是她扯著自己的袖子閉目言得輕柔。
甩了甩袖子,持著奏摺回了案前,重又一份份碼好,輕揚眉宇,恢復了心神,拓跋濬持了硃筆,只對著滿殿蕭索清冷,無聲無息的一方情緒正攪得他心神難寧。原來,他不只恨那個人,竟也嫉妒他所得到的一切。那個人雖一無所有,卻有這樣一個女子以真心,全無心機地對他好,為他保全。甚至在他身後,替他閉緊一張嘴,默默庇護他的名聲,遮掩他之狼藉一世。
胡笳漢歌 雲中篇十五 病中交涉
燕,低飛而過。
雕花絹紙墜了腳邊。跪在軟榻前的少女將它撿起,重新貼了窗上,復轉過身來將案臺挪至榻中央,高高摞放的奏摺按著尚書檯的歸類一一碼整齊,細心地附上標有小字的竹籤。
珠簾輕搖,音聲悅耳,伴著輕快的腳步聲,那身影翩然繞過中廊,檀色的帳子一起一落,拓跋餘身襲明黃的朝服而歸,這一日是大朝,儼然是堂上諸事處理得極